天若有情-朝花夕拾(十三)

重生青春版:傲娇中二弟弟x温柔纠结哥哥。【另一版本】天若有情-忘记他(长篇)(已完结)(原剧向延展寻人故事)

以及,《忘记他》番外将不定期更新。

***

第十三章

简介:红色

 天黑以后,压抑已久的天空终于下起了暴雨。

华港生花了一个晚上装好望远镜*(注1),从雪柜里拿出没吃完的蛋糕,一边吃一边想:“明天怎么跟Julian解释呢?”

带着重重心事堕入梦中。

 

他听见母亲叫他:港生,港生……

那声音像是很远很远,连人带声,都在海的另一边,关山万里,重重阻隔。

透过海面上迷朦的雾气,他看见母亲的脸,忧郁而美丽,眼中似有无限悲伤,她遥遥与他对视,顷刻间又转身不顾而去;他张开嘴叫她,却发不出声音,想要追上去,又觉得脚步无比沉重,低下头,怀中是Julian苍白的脸,他嘴唇颤抖着说:哥哥,带我走。

他看着他明亮的琥珀色眼睛渐渐暗淡下去。他的眼泪落在他脸上。

醒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泪。

 

十六岁起他便时常做梦,梦里的画面有时清晰,有时模糊,有时候似乎是美梦,有时候又似乎是噩梦。

他经常喘息着起身,惊魂未定,却发现实际还在下一个梦境里,循环往复。

有时候做梦做得筋疲力尽,索性不想再挣扎,便在这一个套一个的梦里沉沦。

同学拍着他肩膀安慰:“还是心理学的高材生呢,连自己的心理学都不懂,梦不过是幻象罢了。”

“不。”他摇摇头。

那并不是幻象。

所有的悲剧,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是他亲身经历。

包括那些,难以言说的,不容于世的,注定要被掩埋的爱。

 

翻身起来,走到阳台上去,想要点一支烟,才想起他这些年来再也没有抽过烟。

下半夜的星空十分寂寥,零落的星星伴着天边一弯细长的下弦月。他在阳台上伫立到天明,直到天边慢慢地泛出绯色。

 

早上到达的时候,他没有看到Julian。

他既不在客厅喝茶,也没站在楼梯上等他。

 “少爷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一直在游泳池里。”女佣跟在华港生身后说。

 

的确是极其反常的情况。

 

他清楚他的规律。Julian有晨练的习惯,他每天都起得很早,一天慢跑,一天游泳,交替进行,之后冲凉,早餐。

但不管怎样,每天八点半华港生到的时候,他一定已经在等他。

除了今天。

他在生气。并且毫不避讳地——或者说,他就是要态度明确地——让他知道,他很生气。

华港生叹了一口气,调转头往游泳池的方向走。

 

早晨的泳池空气清凉,太阳刚刚照到水面,泛出粼粼波光,像撒了一池碎金。

Julian躺在游泳池一角,双手枕在脑后,整个人泡在水里,脸上覆盖着一顶宽檐草帽。

 “Julian。”他站在池畔唤他名字。

沉默。

他沿着池边向他慢慢走去。

“Julian?”

继续沉默。

他已经走得离他很近了,看得见他露出在水面的,亮金色的胸口和肩膀,在太阳下发着光,他长长的腿漂浮在水里,膝盖和脚腕同样闪耀着阳光的颜色。

“谢谢你的蛋糕。”他停顿了一下,“还有礼物。”

长久的沉默。

池边的圆木桌上一杯柠檬汁,杯中的冰块已经开始融化,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Julian,你睡着了吗?”

草帽下终于传来他闷闷的回答:“是呀。”

他低头轻笑一声,在桌边坐下来。

 

“你在想什么?”他举起杯子对着光端详。

“想跟你有关的事情。”

他没想到他会回答,而且如此坦白。

“那是什么?”

“我不告诉你。”像一个赌气的小孩子。

两个人再次陷入深深的沉默。

 

他还在想该怎么继续对话时,“呼啦”一声,Julian从水中跃上池边,湿漉漉地站在了他面前。

他金色的身体闪闪发光,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从肩至腰,是一个美丽的V字。

水珠从他头发,肩膀,胸口,指尖……滴落下来。

Julian本就比他高出半个头,此时他坐在椅子上,抬起眼睛正好对住他胸膛,他左边肩膀上有一个很小很小的伤疤,但他知道,随着年龄增长,那个疤会越来越大。

眼光无法离开那片金色肌肤。但心跳得实在厉害,他又不得不别转头去。

 

他一直知道,Julian有一副好身段,但却从来没有这样仔细打量过。记忆中这样的他,都是处于一种十分激烈和意识迷乱的状态,在彼此的身体起伏中,他并不能看得非常清楚。关于他的记忆,更多是那些零碎的细节:他皮肤的光滑触感,他在他耳边的炙热呼吸,他身上散发出的迷人气味,他在他手指下绷紧的肌肉,他火山爆发一般的力量。

还有,那令人失控的巨大快感。

这一切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涌到了他面前。泳池边的空气突然之间升了温,像有人点了一把火,刹那间烧光了周边氧气,令他口干舌燥,呼吸困难。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时间也停住了,风声,蝉鸣,呼吸,心跳,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有水珠从他身上滴落的声音。

啪嗒……啪嗒……

Julian的眼睛在他身上扫了一遍,然后转身噔噔噔地走开了,脚步声里透着一个少年的冲冲怒气。

他看着他留在池边的脚印,脚轻踩在他留下印记的地方。

那身影有点趔趄……他的脚?怎么了?

 

他曾经有一种错觉:他对Julian的了解超乎所有人。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却发现Julian像一个多棱镜那样拥有许多的面。在人群之中,他是一个擅长散发魅力的明星,能轻易俘获他人的目光和倾慕;捉弄他的时候,他是一个淘气的顽童;与他分享秘密和星空时,是一个善感的少年;当他对他表示关心时,像一个温柔贴心的天使;而当他真正发怒的时候——这种时刻他很少看到,但是很明显,现在就是——他会变成一个具有惊人破坏力的小恶魔。

这一点令他感到隐隐的不安。

 

等到换好衣服,坐到书房里开始上课的时候,Julian又变成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学生,甚至比平时还要严肃、认真,他的脸干净又英气,简直就是天之骄子的模板,正常得让他忍不住要怀疑早上那个气冲冲的少年是不是他的幻觉。

但他始终有着一种不太妙的预感,就好像那个乌云密布的下午,在积聚了太久低气压之后,最后下下来的那场雨,几乎以山洪暴发之势将坡下那条小路冲垮。

 

下课的时候Julian说:“一起吃饭吧。”

他说:“好。”

偷偷看了一眼Julian。他神色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与平时不同的是,他没有穿白色衣服——Julian最爱穿白衬衫,华港生怀疑他的白衬衫有上百件,都是白衬衫,只有些细节与质地的不同——而是穿了一件红色的,接近丝绒质地的衬衫。

红色的Julian。

红色代表危险。强烈的情感,固执,冲动,斗志,攻击性,以及,坏脾气。他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分析。

 

中午吃的是西餐 。银质餐具,菜式精致,一道一道上得慢腾腾。

华港生不太明白中午为什么要吃西餐,炎夏天气沉闷,几杯红酒下去,人不免变得呆钝,更觉时日漫长。但Julian吃得慢条斯理,风度丝毫不乱,他也只好奉陪。

主菜是牛排,肉半生,一刀切下去,淌出红色的血水。

华港生突然觉得,眼前这个17岁的Julian,似乎与24岁的Julian在某些地方重合了起来。

冷酷,锐利,优雅。

Julian对付他的对手时,大抵也是这个样子吧:带着血生吞下肚,吃得干干净净。

他忍不住呼吸一滞,后背又升起丝丝凉意。

Julian抬起眼来,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说:“你的那份我跟厨房讲了,会烤得熟一点,帮你切好。”

“对了。生日快乐。”

“谢谢。“他终于松了口气。

 

这顿饭吃得他简直精疲力竭,午后竟在大厅的沙发上睡着了。半梦半醒间,似乎能感觉到有人在房间里;有人蹑手蹑脚进来又出去;有人站在那里,盯着他看了很久。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醒来的时候,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楼上传来琴声,仿佛朦胧雨中的赞美诗,清新而又宁静。*(注2)

他走到琴房门口敲一敲门:“Julian,下午有事,我先走了。”

Julian没有回头,低声部缓缓行进的旋律伴着雨滴般的节奏,突然变得庄严而阴郁。

“我扭了脚,就不送你下去了,司机在门口等你。”

 “脚……伤得厉不厉害?要不我……看看?”他语气里透露出关切。

“不紧要。医生已经看过了。”一连串的持续音,像雨点不断落在屋顶。

华港生觉得有点尴尬,在门口站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还有,昨天……我答应了今天请阿青吃饭。”

说完他急忙补充道:“她找到了在杂志社的实习工作,当作庆祝。”

“我和她是朋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加上这一句。

其实我和她只是朋友。这么说出来实在是太过古怪。

一个21岁的老师,急着告诉他17岁的的学生,昨天找我一起喝咖啡的女孩子,我跟她之间什么都没有的,真的,你信我。

他自嘲地摇摇头,转身下楼。

琴声停了下来,背后有双眼睛静静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里酝酿着风暴。

 

***少年Julian的愤怒***

 

Julian醒来的时候,被单上一片湿润。
他怅然若失地将脸埋进丝滑的枕头,紧闭双眼,努力回想着梦里的情形。

那个人。小小的,白白的,桃子似的脸上满是潮红,面容是从未有过的鲜艳,无辜、害羞而又失措。

他晶莹的眼睛里水光潋滟,倒映出一个绚烂靡丽的天堂。

梦里他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做的,只记得他在他身下颤抖,闭着眼,皱着眉,张口呻/吟,表情沉迷而放/浪。

他的手在他身上,高低起伏,像探寻大海中的岛屿,他抚摸过他身上所有部位,那些太阳没有晒到的,格外白皙的地方,触感是如此真实,圆润,紧实,柔软,光滑。

他甚至还记得那人的喘息声,甜得发腻,就像融化的糖浆,粘腻而又缓慢地,将他完全包裹,连呼吸之声都都染上了甜味。

这不是、不可能是、最好不是一场梦。

脑中一片嘈杂之声。痛苦、欢愉、狂喜、刺激,都在咫尺之遥,身体似乎重新被点燃,可是他却怎么也回不到梦里。

有人在轻轻叩门。

他不耐烦地问道:“谁?”

门外响起女佣有些担忧的声音:“少爷,你……没事吧?我是来拿床单去洗的。”

这是他自己的毛病,生活用具要求绝对清洁,床单也要天天换。而日日早起的他,平时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坐在厅内吃早餐。

方才他还几乎溺死在灭顶的快-感里,现在却悬在半空中难以进退。

 

这都怪他!他忽然莫名愤怒,这个……不贞节的……男人!

他看见他和那个女人一起,边说话边从街道转角走过来,吃着一模一样的雪糕。

她竟然把手伸到了他的脸上,而他竟然默许了他!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

焦虑和暴躁狂怒着席卷过他的身体,又燃起绝望的情欲。

这都怪他!

 

他满腔怒火地跳起来,胡乱套上睡袍,一边系腰带一边把床单团成一团,猛地拉开门。

神情严肃地说:“床单扔掉,给我换新的。”

 

整整一个早上,他都泡在水里。微凉的水波似乎抚慰了皮肤的燥热,却依然浇不灭心头的火。

迷恋、热恋、狂恋…… Lodernde Liebe*(注3……还有鬼知道什么恋……天晓得,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Julian没有童年。在他自己的记忆中,那些白痴的,可笑的童话,从来与他绝缘。

他很早就学会了亮出自己的爪子和牙齿,面对所有不怀好意的挑衅。

他还记得,第一次,他站在人群中心,在四周恐惧的目光和血腥气中冷笑着——那血有些来自倒地的对手,有些来自他自己——血从鼻子里流出来,他毫不在意地擦去,眼睛里闪动着傲慢而凶狠的光,像一头月光下的狼。

疼痛让他发抖,疼痛也让他强大。

从此他知道,他们怕他。怕他的拳头,也怕他的脑子。

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味的东西,他只是习惯了征服与胜利。

 

他从未想象过有一日,有人会走过来,只是站在他面前,便带给他震撼,心跳,欣喜……这么多杂七杂八,难以形容,既快活又难受的感觉。

 

一切也许就是源自那个六月的清晨。

那个人走进大门,在阳光下扬起了脸。

那样柔和的一张脸。柔和而又纯真。眼神里有种懵然的无辜。

他有一双温柔的眼睛,笼着影影绰绰的雾气,像幽深的秘境,又像深不见底的漩涡,令人忍不住要向下探索,阳光跳跃在他嘴唇上,又落进他唇边的梨涡,闪出一个动人心魄的笑。

耳边忽然响起小时候弹过的那支《小星星变奏曲》*注4(点曲名可以听)

许多许多的星星从天上落下来,叮叮咚咚。那些水晶般的音符,充满光彩度的跳音和颤音,拨动着他的心弦,一切犹如幻梦,闪着迷离的光晕和缤纷的颜色。

他有时觉得他就像只毛茸茸的小熊公仔,温软而又饱满,没有一丝棱角。

真想捏捏那肉肉的脸,又想一头扎进去,体会被那种柔软包裹的感觉。

偏偏又总是蹙着眉,好像满腹心事,令人忍不住想要去逗得他开心,好叫那梨涡里总能盛满了甜。

可是又舍不得让他人看见那样的甜美,觉得被人看见都像是损失了什么。

内心便在这样的矛盾中摇摆不定。像一个失了重的秋千,在空中忽上忽下。

 

他最爱那些午后时光。充足的阳光,明亮的空气,湿润的风,温柔的人。

还有其他场景:他上课时挥动的手,时而扬起时而低垂的眼睫,他独自看书时安静的侧影,他看他作业时候脸上细微变化的表情。

他为他修改翻译的用词,站在他身边,手伸过来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腕,就在他的眼下。他闻得到他衬衫上陌生的香味,听得到他手腕处跳动的脉搏,那手腕处的皮肤雪一样白,在他的注视下慢慢融化。

他没办法不注意他身上的味道,他呼吸的节奏,他说话的语调。

他说话的声音真好听,软软的,跟他的人一样。听得人有种微醺的飘飘然,心跳和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

 

还有那个宁静的下午。他们相依着坐在他的神秘洞穴中,外面世界的声音朦朦胧胧地渗透进来。

那是一段美妙的时光。他甚至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想就这样投入他怀里,在那温暖中陷落下去。

 

还有些特殊的时刻,令他不能忘记:一个暴风雨的早上,他冒着雨站在门口,头发与衬衫尽湿,令他又急又气,“为什么不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你?”

又怪自己没有想得周到,那么大的雨,早该事先安排。

给他换了自己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略有点大,松松垮垮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完全听不进去,几次失神,总盯着他发呆。脑子里满满都是他贴在身上隐隐见肉的湿衬衫。

他忍不住拿笔敲一下他脑袋,对他的走神表示严重不满。

他低下头用手搓搓脸,依然耳朵发烫。优等生Julian彻底溃败。

这都怪他!


***TBC***

*注1 :不是我们港生笨,是手不太方便,所以组装了一晚上……

*注2 :这里的曲子是萧邦的《降D大调前奏曲OP.28-15》,也叫《雨滴》(点击曲名可以听)

*注3 :Lodernde Liebe(德语):火一般的爱情。用这个词是想说明Julian的中文词语储备用完了:)(不贞节那里也是因为中文词汇匮乏)

*注4 :《小星星变奏曲》是莫扎特最著名的变奏曲,十二次可爱的变奏,充满梦幻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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