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未满十六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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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前因与故事简介在此 【新文预告】我的弟弟未满十六岁

年下。养成。纯甜向,中二剧情,不喜勿入。

上一章  我的弟弟未满十六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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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最后一班渡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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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我又不是你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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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Julian的第一秒,华港生想起一句话:“烦他有的,还要给他更多 ……”

教他头大。

(其实原文是:凡他有的,还要给他更多——《马太福音》25章29节)

 

“你来得正好。”窗边的同事起身向他走来。

把笔录簿塞他手里,小声说:“赶紧带他滚蛋,全警局的人都快被他搞疯了。”

“什么情况?”

“我们之前接到报警,旺角砵兰街有人斗殴。”

“然后呢?“

“现场十分混乱。一打四,两个进了医院。”

“那不是好简单?”华港生有些不太理解“全警局的人都快被他搞疯了”是什么状况。

“到了警局,这帮飞仔明明被揍得面青口肿,还个个都说是自己弄伤的,与对方毫无瓜葛。”

“所以……”不是什么大事都没发生吗?为什么把我叫回来?

“但这少年话他没带钱包,又不认得路,还报了你的大名。”

同事指一指窗前少年,铁青的脸上写着七个大字: “好好管管你弟弟”。

 “不是……”华港生一时气结,他说是我弟弟就是我弟弟了?

没人有兴趣听他解释,大家呼啦啦散去,只余他二人。

 

华港生低头看笔录簿。

“名字?”

“鲁—德—培。”他一个字一个字轻轻吐出来,声音轻柔得带点诗意。

那样清隽明朗的脸,名字也方正得有点古板,怎么看也不像会斗殴的不良少年。

他抬眼看向这个神出鬼没的小鬼,他正抿嘴看着他微笑,眉眼都弯起来,笑得顽皮又天真。

这⼀笑,真是⻛光霁⽉。

啊不对,为什么会被他的笑蛊惑?

他努力板起脸:“打人原因?”

“没有原因,看他不爽。”

“……”

华港生沉住气说:“我劝你跟警方好好合作。”

“哦,他们今天不行运。”

“因为不行运,所以被你打?”

“不,因为被我打,所以不行运。“

华港生合上本子,问:“你为什么说是我弟弟?”

“因为……”少年一脸无辜,“你对我好啊。”

什么理由!他白眼快翻到天上去,“那他们怎么就信你了?”

“你说呢?“这小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我记得你后背腰下面有颗痣,大腿内侧还有个胎记……”

华港生涨红了脸:“你不会真跟他们说了……”

“自然没有,你当我痴线。“他交叠起双手,抱在胸前,往椅背上一靠,“我只是说了一点我们家的基本情况。”

“我,们,家……?”华港生瞠目,“不对,你姓鲁我姓华,你怎么解释?”

“我说妈妈改嫁给我爸了,怎样?”

华港生自我放弃地叹了口气,“你还说了些什么?”

“就……跟你的同事们倾了下。”

“你跟他们?……倾什么?”

“强叔当差二十五年了,下个月退休咯,他那个儿子年纪轻轻就不停掉头发了,真是发愁;花生仔呢上周捡了只狗,天天叫都被邻居投诉了,你看他满头的狗毛;对了那个姓林的谈判专家最近好像手风不顺,你最好劝劝他,十赌九输,不要执迷……”

“等等……”华港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都是他们告诉你的?”

“对啊,我还跟林sir玩了会猜硬币,你猜怎么?“他身体微微前倾,嘴角翘起来,“三十三次,他一次都没赢过。”*(注1:这个梗来自《暗战2》)

他声音真好听啊,尤其是在午后的暖暖阳光下,温柔得像只小手拂过人的心。

华港生摇了摇头,必须把脑子里对这个小鬼的莫名好感甩出去。

脑海里重演了一下问讯的场景。

被问的人八风不动,问讯的人反被套了一个底朝天,油麻地警署今天当真是颜面无存。

他站起来,干脆地说了两个字:“走吧。”

华港生人已经走到问询室的门口,一只脚在室内一只脚在大厅,才听见少年明亮上扬的声音:“去哪啊?哥?”

大厅内十分安静,似乎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沉闷的空气中回响着冷气机的嗡嗡声。

华港生深深呼出一口气。

“跟我回家。”

 

警局出来,是一个丁字路口,一队少男少女捧着簿子走过来,对他们一人递上一枝笔:”请支持!请签名支持八三年直选!”

Julian双手插在兜内,笑眯眯看着华港生。

华港生尴尬地摆手:“我们还没有考虑清楚,暂时不签名了。”那少年并不勉强,接着去拦其他行人。

“你可知是选的谁吗?”Julian挑起眉毛问。

“我的确不知。”

“这个人我应该叫世伯。”

华港生:“那你为何也不签名?”

Julian耸肩:“他?他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外国人。”

华港生感到哭笑不得。好像你更加来历不明。

他看了看时间:“我送你回家吧。”

Julian摇头:“不要,你去哪我去哪。”

华港生皱眉:“我要去的地方,你不会想去的。”

Julian眼睛转了转,“那,你先带我吃饭,吃好饭我就陪你去,好不好?”

他看着他稚气未脱的脸。他的衬衫是白色的,半透明的白,像此时天上的薄云,透出背后的美丽天色。

华港生在身上摸了摸:“我可没带多少钱。”

“不紧要,”少年满脸真诚,“你带我,吃什么都好。”

华港生无可奈何地带着他去找餐厅。

路上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是,我有说过要你陪我去了嘛?

夏天果然会让智商下降,他的脑子像黄油般融化在太阳下。

 

Julian坐在他对面,笑容五分甜。仿佛下一个动作就要开始感恩面前这碟腊味饭。

他很文雅,连握勺的手势也优美得体,生生把一碟腊味炒饭吃得高贵起来。他注意到他的指甲非常干净整齐,形状圆圆的,透出淡淡粉色,像晶莹剔透的贝壳。

“从十一岁开始,我都是一个人吃饭。”

“呃……我也差不多。”华港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了一句算不上安慰的废话。

少年抬起眼看着他,有些羞涩地笑了。他的脸极其干净,态度极其斯文,琥珀色的眼睛清澈透亮,他身后是花花绿绿的电影海报与广告招贴,画面缝隙间漏出来彩色的马赛克墙面,天花板上的吊扇徐徐转动,投下旋转流动的阴影。

他实在想象不出这乖巧的少年是怎么把全局的人搞疯的。

他怎么可以如此顽劣——却又如此腼腆。

如此令人难以拒绝。

 

——要不说样貌可爱的流浪小动物总是格外容易打动人呢。

 

自冰室出来,已是黄昏时分,有些店铺早早点亮了招牌,他们一路奔跑着去赶小巴。

车内弥漫着不知何处而来的热风,吹得人有些发昏,五光十色的风景变成拉长的霓虹,流向二人的身后。

在一个转角处车身晃出巨大的倾斜幅度,Julian似乎不经意地握住了他的手,他手掌微微蜷缩了一下,却没有抽出,任由他握着。

 “我还是第一次坐小巴呢。”车身恢复平稳,少年放开他的手,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

在黄昏略带闷热的空气里,他看着车窗外远去的七彩流光,手心渗出汗来。

他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说:“到了。”

 

这恐怕是全城最藏污纳垢的一条街。只要有钱,你可以在这里买到世上的一切。

冒牌手袋、假金表、假护照、毒品、性、盗版光碟、来历不明的赃物、形迹可疑的肉类、无牌小贩的熟食……

巷子里潮湿而杂乱,充斥着各种难以言说的恶浊气味,两只皮毛肮脏的流浪狗正在垃圾桶中翻食。

华港生看到少年蹙起了好看的眉毛,地面脏污,他的小羊皮鞋底已经沾湿。

“这里是这个城市的下水道。”他转头低声对他说。

 

他们走到一幢旧楼的入口,爬上逼仄楼梯,找到门牌,按下门铃。

里边有人张望一下,看见他的警服,犹犹豫豫地打开门,“阿sir……”

一股潮湿的异味扑面而来,仿似刚有人呕吐过,又象便溺未干。

只见一条走廊,两边许多用板隔开的房间,他一边扬声道:“陈志祥,我找陈志祥。”一边往里走去。

一扇门后传来动静,他轻轻推开,里面极之昏暗,气味比之外间更加令人作呕,他过了好一会才适应光线。

靠墙坐着一个年轻女子,穿一条看不出花色的睡裙,眼神涣散,表情呆滞,她身后的男子生得恶形恶相,而他下午所见的男童,正规规矩矩坐在电视机前,电视上是永恒的猫与鼠的追逐。

整个单位只得七八十尺,四处都是杂物,又多了两个人,几乎已不能转身。

气氛十分沉闷,只有电视里音乐声一片热闹非凡。

“基蒂笼中鸟。”*Julian突然说。*(《基蒂笼中鸟》是William Hanna导演的一部猫和老鼠的喜剧电影。)

“什么?”华港生有些茫然。

“罗西尼的曲子呢。“他指着电视机。男童沉默地看着电视。屋内有种诡异的平静。

华港生咳嗽了一声,说道:“谁是陈志祥的家长?”

那恶形恶相的男子趋上前来,态度却有些小心翼翼:“我是。”

“你可有虐打孩子?”

那男子偷偷看了看墙边的女子, 嘴里说道:“阿sir你要搞清楚啊,他是在学校被恶童殴打,这个帐不能算到我们头上……”

华港生看了他一眼,突然抓住他手腕,拉起衣袖,只见手臂上布满斑点与针眼。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华港生愤然道,“儿童事务处已提出申请带走孩子。”

他转头指着女人道:“莫宝珠女士,我将控告你虐待儿童。”

那女人恍若未闻,看着窗外,脸上露出痴笑,似乎灵魂根本不在体内。

Julian一直很安静地站在门边,突然说:“你带孩子出去买雪糕吃。”

华港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Julian继续道:“我和这对父母谈谈。”

他笑着说:“我可是拿过全美学生辩论赛冠军的,学校的谈判专家,你不相信我与人沟通的能力吗?”

华港生想了一想,走过去对男童说:“你可认得我?”

那孩子轻轻点头。

“你在家中可觉得安全?”

男童看一眼窗边,眼神似受惊的小鹿,声音极细:“我很好。”

华港生拉住他手,说:“来,我带你出去买雪糕。”

 

他走到门口时,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听见Julian用清晰而柔和的声音问道:“有胶皮手套吗?”

 

那男童走到屋外,整个人似乎也不再那么拘谨,连眼珠都变得灵活了些。

华港生问他:“你钟意什么口味?”

他说:“我最钟意云尼拿味软雪糕和果仁甜筒。”

华港生笑道:“哗,我同你一样。”他买了两只云尼拿味软雪糕,又买了两只果仁甜筒,两个人站在巷口的晚风中吃雪糕。

那孩子突然道:“阿sir,你是好人。”

华港生苦笑道:“但我没能在你受到伤害之前制止暴行,当真无用。”

“不是,”男童有些着急,边说边比划:“你是好人,那位哥哥也是。”

“那位哥哥?”华港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说来他说的是Julian,他不禁失笑:“你怎知他是好人?”

这孩子笑得天真无邪:“他生的好看。”

华港生真心被他逗笑了。其实孩童的眼睛也不能说不势利,只不过他们专爱漂亮,见到丑人会毫不掩饰露出嫌恶神色,也不怕令人难堪。

而Julian的确是一个极漂亮的男孩子,无怪乎大人小孩,都不能免俗地对他天然好感。

他摸一摸这孩子毛茸茸的头发,说:“夜了,我们回去吧。”

屋内明显被认真清洁过,有一股子洗洁精的味道,地面干净了许多,灶台瓷砖上还有亮亮的水渍,连那对男女也像是刚刚洗了脸,头发有一些湿,只是那男人鼻子红红,又一直捂着半边脸,说话也支支吾吾。

华港生只觉得此间气氛比之前更为奇怪了,这对男女一直点头哈腰,客气得接近谄媚,令他好奇Julian究竟跟他们说了什么或是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两个人离开那条巷子走了好一阵,他才忍不住问:“你同他们说了什么?”

“没什么,”Julian淡淡地道,“就是跟他们探讨了一下儿童教育问题。”

“才怪。”华港生笑,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便不再追问,却听Julian说道:

“这个细路祥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

“为什么?”

“你看不出这两个人是道友*嘛?迟早会死,孩子跟着他们也是必死无疑。”(注2:道友=吸毒者)

“那更要管啊!”华港生道,“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那是儿童事务处的事情。”Julian口气依然波澜不惊,“全香港那么多被虐的儿童,你管得了多少?”

“我是警察!”华港生有些激动,“喂!你有没有正义感啊?”

“问得好,”Julian冷笑一声,“我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正义感。我又不是警察。”

华港生一时情急,脱口而出:“你你你……亏这个孩子还说你是好人。”

Julian“嘁”了一声别转头,“我最讨厌别人说我是好人。”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僵。

一辆出租车开过来,灯光打在他们身上,他才发现Julian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白色衣襟上有几个小小的暗红色斑点。

“这是什么?”他凑近了看。

Julian一只手伸出去拦车,一只手遮住前襟,满脸嫌弃:“你变态啊盯着我的胸看!”

他的脸凑在少年的胸前,离得只有半寸,看得见露出的一线蜜色肌肤,甚至闻得到衬衣里少年的清新体味。

他面色一红,气氛突然变得滑稽起来。

的士司机从车里伸出头来,不耐烦地说:“到底走不走啊!”

起雾了。

他们站在码头上,等轮渡过海。

本来汽车隧道过海,三分钟就到彼岸。但Julian说:

“我还从来没试过坐轮渡过海呢。”

华港生心里叹着气,这孩子,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却又不得不陪他任性。

 

船响着号,从雾气里开过来。

香港的黄梅天特别长,每年3月开始一直到7月,空气里总是弥漫着湿漉漉的水汽。

海边夜里尤其雾重,远处的光勾勒出Julian的轮廓,他长长睫毛上沾染着迷蒙的雾气,湿润而柔软。

他的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清秀的额角,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下巴在夜色里扬起一个锋利的弧度。

夜风清凉,吹拂脸庞,在船身微微的摇晃中,少年的脸轻轻地靠了过来,鼻尖几乎蹭上他的鬓发。

华港生拘谨地挺直了腰背,本想在他再逾越一步时推开他,却在惊鸿一瞥撞进他眼里的琥珀色后功亏一篑。

他像是面对着一面湖水,漫天星辰在那片琥珀色湖水里晃动。

他想,这孤独的少年只是想寻求安慰吧。

在一个雾夜里,渡轮的号角呜呜的响着,穿过白茫茫的夜色,像是正在驶向永恒。


***Julian的小剧场***

“有胶皮手套吗?”他慢慢地说。

那男人看他一眼,打开灶台下一个塞得满满的抽屉,找出双未开封的胶皮手套。

他拆开包装,小心地戴上手套,又问:“有电线吗?”

这少年说话并不大声,语速也不快,但似乎有种奇特的魔力,会令人不由自主地服从他的指令。

男人找出来一卷黑色电线,大概有几米长。

他接过来拉了拉,放在灶台上,突然闪电般出手揪住那男人的头发,将他头猛地撞向瓷砖台面,一下,两下,三下,转眼间那男人已满脸是血,他双手四处乱抓想要抓住什么,碗碟乒零乓啷散落一地。

少年松开他头发,将他双手抓住反锁在背后,然后用黑色电线快速绑起来,打了一个死结。

窗边的女人这才反应过来,尖叫着扑过来,少年一脚将她踹了回去,低声喝道:“站着别动!我不喜欢打女人。”

他一只手把男人的头压在灶台上,另一只手在刀架上挑了一把剔骨刀。

那男人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大佬啊……”

”谁是你大佬。”

“哦,少爷啊,少侠啊,英雄啊……”

“Shut up!”

那男人带着哭腔道:“我们真的……就只藏了一小包货,更多也没有了……“

他将刀尖抵在男人后颈上,沉声道:“你们这种垃圾,死就死了,没人会在意。”

 “但你们为什么要生孩子?生了又不养,不养还虐待,养孩子还不如养条狗!”他声音骤然提高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眶也红了。

这对男女不知道他到底什么目的,吓得不敢动弹,一时之间屋内只听见上下牙齿嗒嗒作响。

他咬了咬牙,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却透着刺骨的寒意:“这孩子被儿童事务处带走之前,如果身上再有新伤,”刀尖在男人后颈压了压,鲜红的血渗出来。

“他身上多一道伤,你身上多一个洞。”

这对男女只得拼命点头,然后觉得不对,又拼命摇头。

他低头看着男人乱糟糟的头发,眼中突然流露出厌恶的倦意。他把男人拽到门边,松开手,那人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少年慢慢除掉手套,露出修长干净的手。

掏出打火机,指尖按下,咔哒,蓝色的火苗跳跃出来,点着了一支烟。

他用烟对着女人说:“把屋子收拾一下,看看你们这,垃圾堆一样。”

***TBC***

作者说:

Julian很像弥尔顿《失乐园》里的堕落天使美丽又高贵,聪明又狂妄,有优雅迷人的性格特点,却又崇尚暴力与毁灭,是极端矛盾的混合体。是天界的叛乱者“宁在地狱称王,不在天堂为臣”。

最后一班渡轮。是说,港生是Julian的摆渡人,也是他最后的回头是岸。

天若有情-朝花夕拾(廿八)

重生青春版:傲娇中二弟弟x温柔纠结哥哥。【另一版本】天若有情-忘记他(长篇)(已完结)(原剧向延展寻人故事)

以及,《忘记他》番外将不定期更新。

*本章跑剧情*

***

第二十八章

简介:飞砂风中转

 

窗外是南加州的阳光,百叶窗的影子映在纱帘上,他坐在午后的时光里,听见腕上表针滴嗒滴嗒走动。

这只表是Julian送给他的。

 “我送表给你,不是让你记住时间,是要你忘记时间。因为时间,和我爱你,都是永恒的。”

华港生一直不知Julian是怎么炼就这如铜墙铁壁之面皮的,多么难为情的话在他嘴里说出来,都那样理所当然,面不改色。

想到这里,嘴边泛起按捺不住的笑意。他把手举到耳边,去倾听永恒的时间的声音。

然后他看见门口站着的人。

 

那个男人靠在门边,穿着黑色衬衫与西裤,无框眼镜反射着阳光。“他睡了?”

“睡了。下午刚吃过药。”

两个人相视一笑。他说:“我们出来聊聊?”

 

“你看起来有些疲倦。”他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你在担心?”

“这件事情算是解决了吗?”华港生犹疑地问。

“我们已做了该做的全部,也得到了预期的效果,从这个角度看,可以算解决了。”

“但这桩案子的影响,也许会延续更长时间。几年,十年,甚至深远到改变台湾的未来。”

“对Julian会有什么影响?”事实上,他只关心这个。

“他已在浪尖上。”

华港生不得不承认,白狼是个极有魅力的人。

当政治、金钱、暴力和权谋、义气交集在一个人身上,他想象不出这样一个人应该是什么形象。

这个人温文尔雅,谦和可亲,完全颠覆了他对于黑道大哥的印象,倒更像一位带点侠气的大儒。

他们一起吃饭,点菜时他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自己吃得很克制;他不抽烟,不饮酒,也从不劝酒,言谈举止都令人觉得妥帖舒服。

他目光之中有慑人的威严,举手投足间却流露出如僧侣般的沉静气质。

整件事情,他都是以极其平缓的语调在讲述,即使说到惊心动魄之处,也声线不变。

华港生没有见过他口中的董事长,对于他们的江湖风云也并没有太多好奇,直到他对他说:

“Julian像极了董事长年轻时候,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望向窗外,似乎落在很远的地方,“鹤立鸡群,玉树临风,几百个人中你一眼就能看到他。”

“Julian就是Julian,他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华港生闷声道,口气有些生硬。他不喜欢别人将Julian与任何人比较。

男人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我决无此意。如果让你误会,我很抱歉。”

“我只是想说,我们都曾经这样年轻,都年少轻狂,都有理想和热血。”

“他父亲并不赞成他介入帮中事务。”华港生又说。

他听见对方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父亲也是。”

华港生有些讶异地看了看他。

“我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女中的老师,”他神色从容依旧,却透着无可奈何,“他们对我的期望是当个大学教授,做学问,教书育人。”

眼前这张脸其实还年轻,看起来不会超过三十五岁,鬓边却已有星星白发。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他低声吟道。

华港生心中感触,静默良久。

“其实我并不后悔做兄弟,我不需要任何人了解,也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从我拜进竹联帮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到绿岛,一条是进殡仪馆。”男人的眼睛明亮而热诚。“但我很替他高兴,因为他有个哥哥一直在保护他。”*(注1)

我曾经辜负他。他感到震荡,心酸地别转头。

“今时今日,我也未必能保护得他。”

“不,”他看住他眼睛,“我知道你是可以保护他的人。”

 风吹过,阳光落进眼中,他红了眼眶。

“你放心,Julian是个极有主见的孩子,”男人的语气淡然却十分笃定,“并没有什么人能够左右他的决定。”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但华港生在心里翻来覆去念了十几遍。

没有人可以左右Julian。没有人可以。

海哥不能,我也不能。

你可以吗?他问自己。

他低下头,把脸埋进双手掌中。

有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他并不是在跟任何人争夺Julian,他是在同时间和命运对抗。

在永恒的时间与诡谲的命运面前,他并没有赢的把握。

 

教堂的晚钟开始鸣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一道一道阴影,钟声里带着秋天的味道,静谧而安详。

他拉开窗帘。一只麻雀停在窗台上,歪着脑袋看他。他也偏着头看它。

他向左,它也向左,他向右,它也向右,圆圆眼睛亮晶晶,转过来又转过去。他笑一笑,与它一起安静等待着钟声停止。

悠悠的余音中,他听到Julian轻轻叫他:“哥。”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你醒啦。”

Julian躺在床上,左手掌覆在眼睛上——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动作。

他慢慢走过去,弯下腰看他,伸手松松地握住他手指,感觉Julian依恋地捏紧了自己的指尖。

透过指缝,他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闪闪发光。少年眨着眼睛,嘴角弯上去,笑得有种孩子气的得意。

 

“几点了?”

“四点。Uncle在等你,人在起居室。”

Julian用左臂撑着身体坐起来,华港生去扶他,他举起右手示意不用。他右臂伤口已经拆线,有一道长长的红痕。

“给我一件长袖衬衫。”

华港生想要为他穿衬衫,他又摆了摆手,说:“你先让我抱抱啊。”神态活似一只猫。

他笑,伸手抚摸他头顶。少年双臂虚抱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深深吸了口气,说:“好了。”

他自己慢慢穿上熨好的衬衫。

Julian真是他见过穿白衬衫最好看的人。

自他第一次看见他,过来不过三个多月,他却已经有了一个男人的神态,坚定沉着,气宇轩昂。

他的着装一直是陈小姐打理。陈小姐最近很忙——华港生虽然不知道她在忙什么,但应该都是Julian让她去办的事情——但她仍然抽时间为他打点生活琐事,她是鲁家总管家,这个地位,无人能够代替。

华港生越来越觉得陈小姐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风度。他从未见过她惊惶失措,她永远淡定自如,在一群男人中间气度不凡。

这样一个人物,却在鲁家做着管家,一做二十年,也是颇令人费解。

 

华港生与Julian走到起居室。白狼坐在窗前,正在看一本佛经。

他抬起头来,说:“一起喝茶?”

华港生张了张嘴,想要婉言谢绝——以前每次见他进得屋来,他都会自然地避开——他并不想知道他们谈论的内容,他既不能参与其中,便没有理由知晓。

却听见Julian说:“一起吧。”他甚至伸手为他拉开了椅子。

有佣人进来送上茶点,银茶壶盛着格雷伯爵茶,配青瓜三文治,以及榛子朱古力饼干。

他知道Julian爱喝英式茶,也知道华港生爱吃朱古力。他记得每一个人的习惯。

 

他们在下午的阳光里喝茶,空气异常平静,只得杯碟与茶匙碰撞的轻响,他听着手表的嘀嗒声,直到Julian开口。

“Uncle。”他喝完一杯茶,放下杯子,“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吗?”

白狼露出笑容:“我还真有点东西给你看。”

他打开皮包,拿出一张折好的纸,放在桌上。

Julian展开看了一眼,立刻抬起眼睛:“十项基本建设计划?”*(注1:即竹联帮北美发展计划

“来美国之初,董事长就跟我说,一定要搞经济,没有经济实力,什么事都办不成。”

“这是我和小向、阿陈一起制订的侨堂北美发展计划,我想听听你的建议。”(向为向拨京,陈为“黄鸟”陈志一,都是江南案营救的主力)

Julian笑道:“不是吧,我好像还未到可以接触如此核心事务的时候。“

“不,”他定定地看着他,“我一直当你在核心。”

“不胜荣幸。”少年收起了戏谑的笑容,认真看起来,“第一,进军色情事业……?”他有些夸张地挑眉,“怎么?我们还是黑帮吗?难道以前都没有这个产业l./?”

男人笑了,“这是陈的生意。我建议他投资餐饮,但他说夜总会对他更有吸引力。他的香格里拉——休斯顿最大的夜总会——将于明年夏天开业。”

Julian 点点头,继续看下去,“控制生活用纸出口台湾……开设跆拳道馆,吸收警员学生,建立与警方之关系……提供保镖服务……抽取赌场利润……最后一条是什么,为何划去?“

“一个提议,drug trade,”白狼顿了一顿,神色凝重,““但帮会建立之初我们就说好不碰毒,你父亲,董事长都不碰,我也不许帮中兄弟涉及。

Julian道:“100%利润便可令人铤而走险,300%利润会让人践踏一切规则。一旦起了意,你怎么控制?”

“在我可控的范围之内,我永不允许这件事发生。”*(注2)

“永不?”少年微笑,举起起一根手指摇一摇,“永不说永不。”

白狼爽朗地大笑,“你说的对,但我尽力而为。”

Julian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我倒是觉得还可以发展这个……”

“全美连锁店的中式蔬菜供应系统?”

“对,现在全美的蔬果供应,超市与批发市场各占五成,但是在餐馆和市场之间,缺一个衔接。”

“我们便是那个衔接。“他以铅笔在纸上画出示意图,“上游直接跟全美蔬果协会签订协议,下游承接餐饮连锁供货,全程冷链,专业配送,保证效率与质量。”

“先是洛杉矶,然后整个美西,再到全美,逐渐垄断市场。”他轻轻地敲敲桌子。“这么大的市场,没理由不做啊。”

“很好。”白狼沉吟道,“我知道政府很重视这个,明年美西最大的蔬果批发市场扩建,总统本人亲自过问,要求洛杉矶地方政府在土地使用上绝对支持,”他伸出一只手,“黄金地段的5万平米。”

Julian 眼睛发亮,“这个市场,我们一定要拿到一个位置。”

*(注3:黑帮也要进入正当生意啊,不能光整黄赌毒。这个“发展全美连锁店中式蔬菜供应系统”“十项基本建设计划”里是新业务。洛杉矶批发市场规格很高,批发商只有25家,却供应全美和全世界市场。)

 

华港生静静看着阳光下侃侃而谈的Julian,神采奕奕的少年。他看着他,神色温柔而凄怆。

是错觉么?他常常觉得Julian仍是个孩子,每天都要把脸贴到他胸前吸一口气,像猫仔一般撒娇。

他在他心口避难,在他怀中找到安慰,只在他眼前,他才暴露这软弱如稚童的一面。

今天,他第一次这么近看到Julian的另一面。他意志坚定,一往无前,斗志和野心使他熠熠生辉,却让人如同仰视太阳,双眼炙痛。

这样的他,那么像当初的Julian——他还记得,那时的他,是如何的决绝又天真啊。

他一直以为他最大的愿望,便是看着Julian如一般少年一样长大,成为一个心志沉稳的男人;但世事无常,Julian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成了大人。他处处表现成熟,他却觉得心如刀割,只希望他可以回到懵懂的少年时。

宁愿他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宠他一辈子又如何。

 

口腔内隐隐泛起茶的苦涩滋味,他想,下次喝茶,或许应该恢复加糖的习惯。

 

正想找个理由到走廊里透气,却听见白狼说: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关于拉斯维加斯的车祸……“

华港生浑身一震。

“我已经查到,是陈麦克。”

Julian扬起一道眉毛:“我相信不是因为我打了他吧。”

“的确不是,背后有相关之利益。”

Julian微微一笑:“其实,我很感谢他。”

“因为我一直都想有个机会保护你,”他转过头来对着华港生,声音突然变得极其温柔,“现在终于实现了。”

“你说,我应该怎么感谢他呢?”他笑眯眯地看住他问道。

华港生舔了舔嘴唇,“你……哦,你们一般,怎么处理这种事?”

白狼摊开手,“一般解决江湖恩怨,不外乎以牙还牙。”他抬眼看了一眼Julian,“不过这种方式,你可能会觉得无聊。”

“是啊,这么简单的有什么意思。”Julian将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靠向椅背。

“我更愿意,和他玩场游戏。”

 

“Uncle,你调查了他一个礼拜,应该有很多有价值的消息。”

男人笑了笑,“没错。”

“我知道他现在最紧张什么,最头疼什么,最担心什么,还知道他现在最需要什么。”

 

陈麦克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他正在投标桃园中正机场的二期建设项目。

陈麦克是“协胜公会”Hip Sing Tong二号人物,飞龙帮(flying dragon)的坐馆,在华人社会黑白两道都有地位。他行事不算低调,甚至有些浮夸,但他的高调,倒更像是以张狂在掩饰。

明面上,他经营着餐馆和夜总会,还是“中华之声”广播电台董事长兼新闻部经理;暗地里,他洗钱、贩私和进行人口走私。

 

陈麦克最近的麻烦不小。他下面的蛇头在运送一批偷渡客时出了纰漏,轮船在纽约海岸搁浅,船上两百多名福建偷渡客被边防巡警发现并围住。情急之下,一些人跳海逃跑,最终造成十人死亡。*(注4)

而他手下的飞龙帮与鬼影帮之争已经造成了纽约全城的恐慌。这两个由华裔青年组成的街头帮派,一度将曼哈顿、布鲁克林、皇后区以及法拉盛的华埠变成枪战与械斗的修罗场。FBI正在针对他们进行调查。*(注5)

所有的麻烦都需要钱。

他在澳门有一笔过亿的黑钱,急需合法流通,要想洗白,几乎找不到比投标工程更理想的方式了。*(注6)

 

“他必须得到这个标。”

 

Julian将杯子轻轻放回桌面,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属于男人的,修长而有力的手——目光再次眺望窗外。

所有的战争最后都是实力之争。

金钱和利益会织起一张庞大的网,就看谁的网大,谁的网结实。

他淡淡地说:“我必须让他得不到。”

 

一周之后,他们乘坐的飞机从洛杉矶出发,抵达松山机场。

 

飞机上,华港生在看两份报纸。一份是《洛杉矶时报》,写道“协胜公会第二代人物陈麦克卷入大型偷渡案件已被FBI 正式约谈调查”;另一份是台湾的《中国时报》,报道的是美国华人黑帮入股岛内某公司,政商黑道勾结,介入台湾公共工程抢标,中间被踢出局的工程公司向外掀开了围标黑幕,两败俱伤,竞标失败之余更面临台北地检署的起诉。

而在局面混乱之际,又有一家新公司加入竞标,名字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拿着报纸递到Julian眼皮底下。

“怎么做到的?”

Julian懒洋洋地抬起眼,“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华港生一阵心惊肉跳:“你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吧?”

Julian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微蹙着眉头说:“没有。”过了一秒钟,他又张开眼睛,问:“你真想知道过程?”

华港生重重点头。

他对他勾了勾手指。华港生好奇地凑过头去,听见他在耳边小声说:“晚上到我房间来我告诉你。”

华港生脸突然红到了耳根,正想骂他一句不正经,却听见他幽幽地道:

“这是个挺长的故事,我必须慢慢说与你听。”

说完,他长长睫毛落下来,便阻隔了日月星辰。

他脸上有种懒懒的倦怠,可是又说不出的好看。

华港生怔怔地看了一会,有些不忍打扰,便也闭了双目养神。

起飞的轰鸣声中他昏昏欲睡,朦胧中似乎听见Julian的声音,清晰而又冷酷:

“我必须让他得不到。”

 

***TBC***

作者说:这一章的名字来自《我在黑社会的日子》中那首歌。说起来二者颇多相似之处,都是黑帮大佬的父亲猝然离世,都是被迫背上责任(阿Ju更主动些)。只不过《我》中的阿豪仁义博爱如天使,却在现实前撞得鼻青脸肿,而Julian更像天使恶魔混合体,他骨子里有偏执、冷酷与狠绝,也有天真、热忱与柔情,他似乎更能适应和应对黑暗。只不过飞砂风中转,终是身不由己。

*注1:此段加黑部分是白狼这个人物原型在演讲中的原话。

*注2:江南案之后第二年,有FBI卧底加入竹联帮,怂恿陈志一贩毒(《台湾黑社会内幕》一书中是这样描述的),陈因毒品交易被捕,白狼同样牵扯进来被以贩毒罪名起诉,他坚持认为自己是被FBI构陷的,最后入狱十年。

 *注4:这是90年代的“金色冒险号”事件,事件时间被我提前了。

*注5:鬼影帮飞龙帮这这两个华裔青年帮派,分别与安良堂协胜堂两大堂口有关联,八九十年代曾经制造多起械斗火并,造成纽约全城恐慌。90年代末期以来,双方已和解并趋于低调。当年凶悍的鬼影帮与飞龙帮头领们纷纷金盆洗手,有的在唐人街经营中餐馆、火锅店,有的倒腾房地产,还有的考了学位,当了杂志主编?。

*注6:这个机场围标黑幕其实也是九十年代,我提前了时间。

我的弟弟未满十六岁(三)


***

本文前因与故事简介在此 【新文预告】我的弟弟未满十六岁

年下。养成。纯甜向,中二剧情,不喜勿入。

上一章  我的弟弟未满十六岁(二)

 ***

第三章 便宜弟弟

 

Julian视角:今天运气真不坏,捡了个大宝贝。

 

其实华港生是先倒下的那个人。

这个傻乎乎的警察喝完那听“果汁”,没过一会就昏头昏脑地倒在床上。

Julian把自己裹在毯子里,保持着之前的乖巧姿势,用手支着下巴,专注地看着他安静的睡颜。

然后小心地伸出手指,试探着碰了一下对方的头发。

没反应,是真的睡着了。

这人睡着的样子,像一个白白软软的小动物。乌黑头发温顺地覆在额头上,眼睛狭长,眼尾轻微地上挑,有一种无辜的媚态。

他并起两根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地亲了一下,然后将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那人的嘴唇。

少年的嘴角微微勾起,脸上露出一个近乎天真无邪的笑容。

抖开毯子,盖在那个人身上,然后把自己的身体舒展开来,像一只鸟张开翅膀从空中落下,躺成一个大字形。

这张空荡荡的大床,突然之间变得不是那么空旷了呢。

身体好像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一股愉悦的疲惫感和说不出的亢奋混合在一起,他感觉到血流的速度很快,心跳也有些不均匀,加速着奔腾流过的血液,透过血管将躁动的感觉传达到了他的皮肤上。

好热。

他翻了个身,从毯子下钻进去,拱到他胸前,摸了摸他的手臂。

很软,皮肤有些微的凉——也许是因为自己太热——他把身体贴上去,头顶蹭了蹭他的脖颈,觉得很舒服,身体里燥热的感觉也好像得到了某种抚慰。

酒里的成分开始发挥作用,他慢慢陷入了一个纯白而柔软的梦境里。

直到被早晨的阳光唤醒。

 

一开始看着那个人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诚惶诚恐地忙里忙外,还不时偷偷观察自己的反应,他只想忍住笑。

但当他结结巴巴地说出“其实,我,很想,帮助你。”的时候,他心里突然有一阵悸动。

这个世界上有天使吗?不,他从不相信。

或许只是正好此时有一道阳光照着他身后,那朦胧的金色光环让他看起来像个天使。

他想要捉住那道光。

华港生走出去的时候,轻轻地带上了门,留意不吵醒沙发上睡着的少年。

听着门在他身后关上的声音,Julian的眼睫抖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

这是个迷人的早晨,初夏的阳光十分和煦,微风习习,吹动窗帘。

他起身跳下沙发,按下电话留言。

第一个留言:“少爷,昨天你叫司机自己回来,今天可需要他去接你?”

第二个留言:“少爷,今天要不要人上来打扫?”

第三个留言:“少爷,今天吃什么?要不要人过来做饭?”

第四个留言:……

他揉了揉额角,开始皱着眉头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这两天不需要人来接我,也不需要人打扫做饭,我自有安排。”

第二个电话:“……帮我查一个人的底……对,他叫华港生,是个学警,警号12986……三天?我给你8个小时,我要他全部资料!”

……

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还赤着脚,他低头在沙发下找到拖鞋,小羊皮鞋底在地毯上无声踢踏着走到大厅另一头——那是一个吧台,吧台后有恒温酒柜与雪柜——自酒柜里拿出一瓶克鲁格香槟,丢进冰桶。

金粉红色酒液倒入杯中,流光溢彩,他举起杯子,看着气泡优雅地徐徐上升。

突然想起一句话——日落之前饮酒,乃是堕落行为*——不禁嗤一声笑出来。

有什么关系。二十年前,同居而不结婚,都算堕落,十年前,男子喜欢男子,也算堕落。

十三岁时他已经学会抽烟饮酒,十四岁无照驾驶非法赛车,十五岁组织了波士顿最大的地下赌局——什么刺激他玩什么。

色欲是堕落。傲慢是堕落。贪婪是堕落。暴怒是堕落。

假使“堕落”是通往地狱的入场券,他早就攒够了VIP资格。

没有人知道他晚上做什么,没有人关心他做什么。

父亲深以他为荣。他只知道他有一个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儿子——他一直是那种最出挑的优等生——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冷静与沉稳,除了,面对“她”的时候。

可以统领十万人的海哥却无法调和这对母子,只能由得他想住哪里住哪里。

至于“她”……可能他哪天深夜飙车撞到山上,粉身碎骨的时候,她才会想起,原来她还有一个儿子吧。

一个“不小心”生出来的儿子。

是她亲口说的。

那个夏日的午后,他站在门背后的阴影里,听着她一字一句说出那些话。

他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没有人在意他的努力,没有人在乎他的存在。他只是一个意外,一个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意外。

他做错任何事了吗?

 

最开始的时候,他感到愤怒。

但愤怒是一种不长久的情绪,尤其是少年人的愤怒。就像是夏季的台风,来势汹汹,却随着热带气旋的离去骤然消散,徒留一地废墟。

再后来,这些残破的心情就沉淀成了怨恨。

他恨她一成不变的美丽,恨她永远波澜不惊的优雅,恨她对所有人都和和气气却唯有对他冷淡与漠视。

最后他学会了冷笑——那种若有若无,漫不经心的恶意的笑,配合着眉梢挑起的一丝傲慢——他知道她讨厌他这样的笑,他在她花容变色的瞬间有一种快意。

原来,她对他并不是全无感觉的,他还是可以影响到她的情绪。

其实他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甚至自己都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是爱还是恨?

即使是恨,也总比无望无助无能为力要强吧?

真正令他痛恨的,是那种深刻到骨血里的无力感。

他病态地追求强大,他要拥有踏平这个世界的力量,他要强大到影响这个世界的规则。

他要成为一个神——这样狂妄的梦想,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没感情的啦。”

这是他最喜欢对她说的一句话。

我没感情的。他对自己说。

因为没有感情,就不会期望感情,因为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

 

就在这时,他来了。

 

其实他那天会去那个酒吧,纯粹是出于好奇。

已经快十六岁的俊美少年,没有交过女朋友,也没有交过男朋友(说出来可能也没有人信)。

他不喜欢女孩子,觉得她们要么无知而浅薄,要么精明而算计;至于男孩子……一开始,他是用武力教他们臣服,然后是用压倒一切的气场与聪明强大的头脑,再以后,他是人群的中心,追光灯永远打在他身上。他从来不缺乏倾慕者,亦不吝啬散发魅力,只是真心欠奉。

大部分时候,他俯视他们。

他的内心世界是封闭的,自私、冷漠而又孤傲,蕴藏着巨大的黑暗能量,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这一切都隐藏在他太阳般明亮的外表之下。

 

而那个人像月亮。

那是他给他的第一印象。

他整个人都放着光,却并不刺眼,是那样干净而柔和的光,将他笼罩其中,酒吧内斑驳陆离的七彩灯光也不能掩盖他的光辉。

那个人……他不认识他,也从没有在其他任何地方见过他。但当他走进来的那一瞬,他有种突然被击中的感觉。

他没来得及去思考他身上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只是本能地被他吸引——从生理到心理,有生以来,他还从未对一个人产生过这么大的兴趣。

少年明亮的眼睛毫不掩饰地直视着他,咄咄逼人,像盯住猎物的猛兽。

我要把他拐走。

他在三秒钟之内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拐走以后做什么?他还没想好。总之——拐走就是了。

在他的印象里,凡是他想要的东西,还从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从来没人试过拒绝我。”

……

那个人……还真是傻得可爱啊。

所有的剧情完全按着他的设计一步一步走,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他丝毫不怀疑,把他卖了,他还会一五一十帮他数钱。

在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他有好几次想凑近了仔细看看他。

这么傻的人,怎么当警察的?

不过,这人咖啡煮得真不错。

 

华港生今天的工作依然是巡街。他百无聊赖地走过逡巡上百次的街道,路口,牛杂店,糖水铺……肩上对讲机突然响起。

“12986,你在何处?”

“尖沙咀广东道附近。”

“广东道官立小学老师报警,有家长虐儿,你去看看。”

“我立刻过去。”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得七八岁的男童,面色苍白,神情紧张。

华港生在他黑漆漆瞳仁中看到惊惧。

 “小朋友,你过来一下。”

那男童缩在角落不肯动。

他只得慢慢走近他,蹲下身去,与他眼睛平视,柔声说道:“我是警察,是来保护你的。”

他轻轻把他上身转过去,揭开衬衫,听见那孩子低声痛呼:“疼……”

眼前所见令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这孩子瘦削的背脊上遍布伤痕,青肿瘀紫,有几处更已经皮开肉绽,渗出脓血,贴身衣服上沾满了暗红色血印。

 “马上叫救护车,”他抬起头,“联络儿童事务处,叫他们派人来。”

他压低声音问那个孩子:“是谁打你?”

他低下头不答。

 “爸爸还是妈妈?或是其它人?”

 他仍然不出声。

 救护车来到,把孩子带走。

班主任走过来说道:“这孩子可怜,母亲早年出走,继母十分凶悍,父亲对他不闻不问。”

华港生心中郁结,对搭档说:“来,我同你去小朋友家中走一趟。”
“阿港,后续儿童事务处的人会跟进,已经没有我们的事,走了啦。”

他正要继续力争,肩上对讲机再一次响起,他取下回话。

“12986,你在何处?”

“广东道官立小学。”

“处理完毕请速返回警局,你家人在等你。”

“我家人?”

 

回警局的路上,华港生最先想到的是他那暴脾气的老爸。

也可能是他那不省心的大哥,不知道他这次又惹了什么麻烦。

想着想着,头又疼了起来。

 

房间里靠窗位置坐着一个人。

不是老爸,也不是大哥。但是看到那个背影的瞬间,他的头更疼了。

下午的阳光散漫照着他肩膊,白衬衫极薄,像是半透明,隐约看得见他好看的肩胛骨——早晨时候,他还看过这个全裸的背部。

那人慢慢转过头来,对着他露出一个阳光般明媚的笑容:

“哥,你来啦?”

 ***TBC***

*注1:“日落之前饮酒,乃是堕落行为”这句话出处不详,我最早应该是在亦舒文里看到的,注明一下,算引用吧。

 ***

作者说:天上掉下个Ju 弟弟


万圣夜—公主与恶龙

万圣夜-公主与恶龙 (又名:再去买!再去买!)

*一个万圣夜的变装小故事*

JulianX华港生的兄弟日常之恶趣味小段子(公主裙+半部车)

***

“我感觉我快要窒息了!”

Julian在蕾丝、细纱、荷叶边与缎带、蝴蝶结的海洋里发出马景涛的咆哮。

华港生把他的头从层层叠叠的蕾丝领口里解放出来。

“你从哪里搞到这么奇怪的衣服?这是给人穿的吗?“Julian从同样缀满蕾丝边的泡泡袖里艰难伸出一条胳膊,气急败坏地问。

“安啦。“华港生气定神闲地说:“你穿的只是一条外裙,都没有紧身胸衣和内裙呢。”

Julian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答应打赌输了的结果是万圣夜随便华港生给他什么穿什么。

他原以为以华港生这种缺乏想象力的直男脑袋,根本变不出什么奇怪的服饰。

于是他现在不得不与这条维多利亚时代的古董蛋糕裙搏斗。

“我才发现哥你真变态,跟这条裙子一样变态。”

“这条裙子很贵的!古董!你不是就喜欢贵的古董吗?吸气!吸气!”

华港生在他身后拉紧束腰的抽绳。

“我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不,你没有!你胸围依然42寸!这条裙子都快爆了!”

他忍无可忍:“华港生!”

“好了好了,就收到这样吧。”

Julian双手叉腰转过身来。“我感觉我像一个移动的柠檬蛋糕。”

这是一条柠檬黄的蛋糕裙,领口是重叠的蕾丝花边,他肩膀太宽,把一个大v领撑成了一字领,掐紧的细腰上缎带蝴蝶结垂着长长的飘带,一层又一层的衬裙将裙摆撑得无比蓬松,裙身最外边一层薄纱下能看见缎面裙摆上无数的蕾丝蝴蝶。

他深深吸气,感觉呼吸被卡在了胸腹之间。

“为什么一定要我扮公主?”Julian表情痛苦地问。

“因为,”华港生星星眼满是憧憬,“我从小就盼望有一个长卷发的公主穿着水晶鞋请我跳舞。”

Julian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是说?还有……鞋?”

水晶鞋并不真是水晶,只是镶满了水钻,闪闪发光亮瞎了他的眼。

对,还有长卷发。金色的。

他对华港生的直男审美深感唾弃。

然后他断然拒绝了华港生得寸进尺的化妆要求,这是本神最后的尊严。

“Julian你真好看!不化妆也好看!”

华港生退后一步,看着披着长长金色卷发的假公主踩着三寸高跟鞋噔噔噔向他走来。

其间还差点扭了脚。

“跳个舞吧,少年。”

他抬起头:“你这么高我好有压迫感。”

“这么多话,再磨蹭信不信我直接压你。”

“这是什么舞?”

“探戈。”

“穿这种裙子跳探戈?”

“这么多话,再磨蹭信不我直接压你。”

“记住,跳探戈有一个秘诀:无论什么时候,男舞伴的腿,必然要设法贴住女舞伴大腿内侧。”

“怎么?贴?”

“不理解?就好像站着XX。懂了?”

“好污啊……这不对,为什么你穿着裙子跳男的舞步!“

“那么,你来试试?“

华港生试了一下,发现自己果然当不了攻。

他试着向前攻击,Julian退后,他的腿一直想要插入Julian两腿之间,无奈裙子太厚,左冲右突不得其法。

突然一脚踩住裙摆,他失去重心,往前扑倒,双手本能抱住Julian的腰。

似乎在空中被转了个身。

他被结结实实压在床上。

柔软的床垫发出嘶哑的尖鸣。

Julian骑在他身上抬头挺胸腰杆笔直,金色卷发长长发梢落在他脸上,蓬松的裙摆像一床缎面被子。

满床都是蝴蝶扑扇。

被蕾丝领子箍得紧紧的胸在他眼前波涛汹涌。

不愧是42寸的胸。华港生想。

他觉得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腰忍不住往上耸了一下。

“别动!裙子要崩开了!”Julian一只手扶住腰往后仰着说。

他的手去Julian背后,摸到了束腰的绳结拉开。

Julian抬头大大喘了口气,俯下身来。

“我好像起反应了 。”假公主面不改色地说。

华港生伸出手在重峦叠嶂的裙摆里摸索。穿过一层又一层的蕾丝,细纱,缎面,软绸,像在海洋里寻找一条鱼。

那条鱼雄纠纠气昂昂地对着他,又//热//又//硬。

他的手陷在海洋里出不来了,像做贼一样偷眼去看Julian。

眼角余光里Julian表情平静,只淡淡说了句,“你也有反应。”

说完他啧了一声,皱着眉毛俯身下来亲他。

这个吻极尽温柔之能事,舌尖似乎带着甜味,所过之处激起一路火花。

然后突然拉开距离,眯起眼睛再睁大眼睛看着他。

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睛里倒映出一个满脸绯红的华港生,嘴唇带着水渍,眼里泛着薄雾。

假公主眉眼弯弯带着笑意,一字一顿地问:

“喜欢蛋糕裙是不?”

“喜欢长卷发是不?”

“喜欢水晶鞋是不?”

一边问,一边双手不停,华港生身上衣物件件纷飞,白皙的身体暴露出来,一如雪峰被拨开重云。

华港生脑子有些发蒙。半天反应过来心说不妙,这衰仔在记仇。

他身躯往后躲,假公主就向前爬。巨大的蕾丝裙摆在他身后波澜壮阔,气势汹汹。

那双手摸到哪里,火焰就烧到哪里。

他浑身发着汗,峰峦之间冰消雪融。

Julian长长卷发在他皮肤上扫来扫去,似春风拂过,挠得人心一阵痒似一阵。

忽然刺啦一声,他扯开了厚得像千层蛋糕的裙摆。

华港生惊叫一声:“这裙子好贵的!”

Julian不耐烦地说道:

“再去买!再去买!”

他被Julian按进了蕾丝的海洋里,然后那不带一丝脂粉气的身体压了上来。

胸口被舔得发红,再被手指碾过,才惹出一声柔软的呻吟,却又被他堵在嘴里,他咬紧他的唇,将他呻吟连着呼吸都尽数吞噬下去,他感到呼吸困难,本能地搂住贴上来的火热身体。

亲吻变成了不客气的掠夺,带着电流侵略他每一丝皮肤,他听见空气里火星砰砰炸裂的声音,一切被触碰的地方都在燃烧——那是Julian的呼吸,如日光一样炙热而滚烫,将他身体细细涂抹上情欲色彩。

每一寸,每一分,不留一丝空白。

被舌尖舔舐身体最敏感处的快感是直冲头顶的麻,刺激得他发出一声惊呼。

他只轻微挣扎了一下,就感觉自己被整个吞没,理智也随之被吞了下去。

世界变得模糊起来,华港生眯缝着眼,眼尾飞红,桃花盛开。

朦胧光线里他看见Julian被金发掩映的脸。血色从胸膛爬上他脸颊,红彤彤像天边火烧云,眉眼凌厉带着一丝狠绝,瞳孔里跳跃着金色火焰。

他抬眼看向他的的样子,简直要人命。

Julian才不是公主。他是嗜杀暴虐的恶龙。

守财奴恶龙爬在他的宝物上,现在要一口一口吃掉他。

“要吗?”恶龙眼中烈焰灼灼,喘息着问。

他不能拒绝,他的身体早已彻底融化在欲念翻腾的火海里。

他贪婪吮吸着太阳的气息,修长的手指从恶龙腰部攀援而上,抱住他宽阔结实的后背,手指下炽热身体如火燎般散发着腾腾热气,松开的束腰中间一道峡谷,两边丘陵起伏。

他的指尖带着欲望颤抖着掐紧他深深凹陷的脊沟。

雪山消融成水,发出要把一切淹没的邀请。

恶龙嗤笑,扣紧他的腰,挺身进入。
他弹起腰,眼前一阵发黑,叫声被阻在喉咙里。

恶龙闯入了他的世界,肆无忌惮地冲击着一切。身体被侵入时伴着酸胀的痛感,这疼痛又混合着焚身的情热,熊熊而起。他身体里也似藏了只贪婪的野兽,正被恶龙召唤苏醒,从骨髓深处撕咬着他的灵魂,欲望决堤而出,一溃千里。

他听到施暴者的喘息,施暴者的低语,温柔如丝绒;他听到自己的呻吟,甜腻得像正在发出勾引讯号的猫。

他在情欲里浮浮沉沉,仿佛溺水,被救上来,又再沉下去,快感像灭顶的潮水,要把他拍死,偏偏又令他甘之如饴。

迷迷糊糊中他失神地睁开眼,看见身上起伏的人,仰着头,脖颈的喉结很美。

他想要亲吻那里。

他抬起手穿过金色假发,插入Julian发间,将他拉近自己。

四目相对,他在恶龙的眼中看见湿漉漉的自己。

那眼珠像晶莹的琥珀,瞳孔中间一点黑,色泽向边缘越来越浅,最边缘是金色的光芒,像渐渐隐入迷雾的落日。

他又想吻一吻那双眼睛——他一向觉得好看的眼睛——此时带上了欲望,焕发出热烈光焰,格外好看。

他舔舐Julian喉结,听见他发出快活的呻吟。

埋在他身体里的部分温度骤然升高,快速抽动着刺激得他几乎要发出失控的尖叫。

然后他的嘴抖抖索索地向上,亲吻Julian的眼睛,再向下捕捉他的嘴唇,泄愤一般地咬住。

亲吻,交缠,舌头,犬牙,唾液,汗水,混合的体液,狂野的呼吸。

他几乎失去了意识,落入了无边火海之中,身体从里到外,都是一片火热。

像是被燃烧着火焰的箭贯穿了一万次,在每一次被贯穿中激烈地颤抖。

“我要。”他呻吟着,双腿绞紧对方精瘦的腰,恨不能将自己与他严丝合缝,寸寸熨帖。

“再来。”

恶龙低声嘶吼,带着烈焰一路狂奔,穿越丛林,冲过沟壑,大火将一切烧成灰烬。

他们像一对共同孕育在母体内的连体婴儿,赤裸而狂热地结合在一起,又像是一支并蒂双生的红莲,快感是火海中开出的妖异花朵。在耀眼的极光中,他们不分彼此,同时被包裹和被贯穿着,颤栗着哭泣,咆哮着冲刺。他紧紧抱住身上的恶龙,安抚他的逆鳞,恶龙张开翅膀,将他带上高空,穿越漫天星河。

烟花在他们身边朵朵绽放,然后落下。

所有的星星同时落下来。

落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间。

***

*注:“再去买”的梗来自电影《黑金》

*裙子款式大概如下

 

 

 

天若有情-朝花夕拾(廿七)

重生青春版:傲娇中二弟弟x温柔纠结哥哥。【另一版本】天若有情-忘记他(长篇)(已完结)(原剧向延展寻人故事)

以及,《忘记他》番外将不定期更新。

*本章有很多伏线*

***

第二十七章

简介:My Funny Valentine

 

Julian站在镜子前,微微扬着下巴,华港生在帮他穿衣服。他十分小心地将他打了绷带的右臂穿进法式衬衫袖子,纽扣一颗一颗直扣到领口,然后低下头为他整理衬衫的腰身。

在Julian低垂的视线里,能看见他圆圆的后脑勺,温顺的发旋,头发软软的,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黑色头发衬出后颈的皮肤,真白。

心里忽然生出恶作剧的念头,对着他耳后吹了一口气。

他看着他亲爱的哥哥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绯红色。

“别闹。”

少年发出得意的窃笑。“哥?”

“嗯?”

“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早上……那时候,我说了什么?”

昨天早上?昨天早上??

华港生的脸突然腾腾地红起来。

他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

 

像是经历了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绚丽迷乱已经散尽,他从天空的角度俯视下去,在Julian琥珀色的海洋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少年灼热的眼中跳动着细微的光焰,小小声叫他:“哥?”

“嗯?”

他闭上眼睛,似叹息般又轻唤了一声:“哥?”

华港生笑了,“怎么?”

Julian依然闭着眼,嘴角慢慢地勾上去,露出一个痴痴的笑容,声音有如梦呓:

“我死了。”

心口突然像被什么重物击中一样狠狠痛了一下。

他俯身下去,把他的头抱在胸前,像抱着一个赤//裸的婴儿,听着他的心跳从激烈慢慢变得平缓。

 

天光渐亮,华港生用手抚平衬衫和裤腰的褶皱,低声道:“记得。”

“好像你从前同我说过,朝闻道的意思。”*(这个朝闻道的来历在第七章)

“嗯?”

“如果昨天早上我就死了,我也没有遗憾的。”

“乱讲什么。”他直起腰来,替他整理衣领,拿下领衬,然后开始打领带。*(法式衬衫有领衬,黄铜材质,可以摘下)

“那一刻真是这么想的。”少年闭上眼,感受着脖颈拂过的柔软手指,“不过呢,回到房间里,看见你在我面前,就又有了新的念想,觉得要是还能做点别的就好了。”

华港生:“…….”

能把这样赤//裸的欲//望说得这样坦然,大概也就是Julian了。

还能用又露骨又天真的眼神把他看得落荒而逃。

 

“当时觉得死也值了,是真的,”少年的声音带着点怅惘, “可是过后不满足,也是真的。”

“所以说,人的欲望真的是无止境啊,一点欲望得到满足了,很快就会又有新的不满生出来。”

“不然怎么叫贪心不足。”华港生轻哼一声。

Julian笑着低下头,嘴唇贴住他耳后,用气声说道:“我只想你知道,当时我真的,死而无憾。”

华港生面红耳赤地转过脸来。

“一早说什么死不死的。”他眼皮跳了跳,没好气地说,“童言无忌。”

 

楼下响起汽车鸣笛的声音。

Julian用没有受伤的手臂揽住他,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我们该走了,到拉斯维加斯可有些路程。”*

(注1:洛杉矶到拉斯维加斯驾车大概四个小时)

 

他们在早晨九点到达拉斯维加斯,一个在沙漠中凭空出世的欲望之城。

车在长街行驶,风干燥而热烈,路边掠过狮身人面像、罗马宫殿、巴黎铁塔、金银岛,仿似梦幻中的国度,又像成年人的游乐场,华港生看得眼花缭乱。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行人红灯转绿,他们缓缓停下。

路口突然斜刺里冲出一辆车,像失了控的疯马一般朝他们冲过来,直接撞上了他们车队的第一辆车。

被撞的车翻了个跟头,又撞向他们的座驾,司机反应很快,猛打方向盘向一边闪避。

耳边响起巨大的撞击声与刺耳的摩擦声,但他动弹不得,Julian已经扑在他身上,将他死死压在座位上。

随着玻璃爆裂的脆响,粉碎的玻璃哗啦啦扑进了车厢,但却没有一星半点落在他身上。

少年的身体将他覆盖得严严实实,他毫发未伤。

 

他们在医院逗留时间并不长,Julian除了后颈一道较深的伤口缝了七针——差一寸就是大动脉——其他都是玻璃碎片划痕,虽然不是重伤,但剪开衣服时满背鲜血令人触目惊心。

华港生情绪有些低落,Julian看起来却心情十分愉快,就连手下跟他汇报“尚不知是谁做的”时也全程带笑。

处理完背上的伤,换上陈小姐备用的新衣服,他们依然准时赶到了电视城。

在演播厅门口,他微蹙着眉,欲言又止。

Julian对他扬了扬眉毛:“哥,你好不好不要苦口黑面啦?”

华港生竭力舒展表情想挤出个鼓励的笑容,却又听见Julian低声道:“知不知道你皱眉的样子楚楚可怜,看得我都快起反应了。”

他满腔柔情顿时化作一句“扑街!”

少年偏了一下头,却并没有躲开他拍下来的巴掌——只是很轻很轻,落在脑后,“哥,我进去了哦。”

他目送Julian走进大厅。少年已经有了成年人一样宽阔的肩膀,像对张开的翅膀,合体的深色西装在腰部收下去,衬出他v字型的漂亮身段,修长的双腿走动时充满了力量感,美洲豹一般优雅。

灯光打在他身上,荆棘与鲜花在他身上,所有人的目光也在他身上。

 

华港生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更多的事,久远到接近模糊——第一次见面时几乎要洞穿他的目光, “从来没人试过拒绝我”的高傲神气,夜深时分的推心置腹,酒吧外的决绝与撕裂,码头上寒冷的风——那似乎是,来自上一世的残念。

眼前这睥睨一切的骄傲少年,同时也是在玫瑰花园与他交换秘密的孤独男孩,是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蜷缩在冰冷水泥台上,把他名字握在手心的倔强孩子,是叹息桥下眼中闪烁着夕阳光辉的童话小王子。那只有他特有的宛若清晨森林的身体气息,那些充满了孩子气的试探的吻,那始终不变的狂热与天真的眼神,都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绵延不绝地重叠在他身上。

冷酷的,温柔的,脆弱的,疯狂的,失落的,得意的……所有属于他的,千丝万缕的情绪。

——我愿你一世平安……喜乐。(他想起自己最初来的目的。)

 

晚间他们去赌场,拉斯维加斯的夜晚永不眠。*(注2)

Julian在桌前闲闲下注,他运气奇佳,押甚么开甚么,很快引得一班赌客围在他边上起哄跟风,人一多,他身边保镖便神经紧张,华港生倒是被他情绪感染,放松了下来,手插着兜,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

少年的西装脱了,漫不经心披在肩上,粉蓝色衬衫解开两粒纽,头发垂下来,十分倦懒。

但今晚的Julian神采飞扬。他嘴角有踌躇满志的笑意,手握大叠高额筹码,领袖群雄,大杀四方。

他浑身上下都闪耀着光芒。

就象是一颗燃烧的流星,散发着令人不可思议的能量,以一种致命的速度向神秘不可知的地方冲去。

这颗脱轨的流星,是否还可以回头?

 

短短一个钟,他在赌场内赢了十多万美金。他取过筹码交给陈小姐:“换成支票,给大家分了吧。”便慢慢走出去。

华港生走在他身边,听他说道:“你看,进来的人,赢了固然想赢多点,输了又想翻本,结果一直困在这里。”

其实,人生每个决定,每一步路,何尝不是赌博。

他知道何时进,何时退。所以他一直赢。

但他不是没有输过。他一生统共只输过一次,赌上了心赌上了命,输得那样任性而彻底。

这次,你不会输了。他温柔地看着他,心想。

 

他们走出宫殿门口,站在喷水池边,音乐声在关门开门中隐隐传出。

熟悉的曲调,是时下极热的《Mad World》*

天空突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站在棕榈树下,耳边雨声细密有如私语,令人觉得安宁。

谁也没有出声打破这难得的静谧。

回到酒店,冲凉换衣,叫了食物,两个人坐在露台上看风景。远处是一片流动的金色光芒。

Julian穿了薄薄的白麻纱衬衫,趴在栏杆上,说:“月亮出来了。” 

少年仰起头看那一轮明月,脸上的孩子气激起他的爱恋,他从后面轻轻拥抱着他,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小心地不碰到他伤口。

天空是紫蓝色的,月亮似一轮冰盘,四周朦胧一圈银色光晕。

屋内放着一支曲子,是Chet Baker 的《My Funny Valentine》*。幽暗低回的声音反反复复唱道:

“Stay little valentine( 留下来吧,我的小情人)”

“Stay Stay little valentine( 留下来吧,留下来吧,我的小情人)……”  

他们喝完整瓶香槟,等着天空慢慢亮起来。月亮隐入了云层。

过了良久。Julian将脸埋在他胸前,喃喃地说:“这是我一生人中,最快乐的一天。”

他睡着了。

你的一生还很长呢。他想。他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少年乌黑浓密的头发,再向下滑过他背上的伤痕。

前方荆棘密布,星月无光。

但我会陪你。

 

华港生在周日守着电视看了那一期访谈节目。

周日晚间7时整,屏幕黑下,跑表滴滴答答的走动声逐渐扬起,黑幕上出现白色方框,仿佛一本杂志的封面。

然后在方框中出片题和片头。杂志徐徐翻开。

Julian的粉蓝色衬衫和深栗色领带是他亲手打理,这套装扮让他在灯光下气色很好。镜头前的他流露出超乎年龄的沉稳,思路敏捷,反应很快,却并不抢他身边那个人——他在病房见过两次,Julian叫他Uncle——的风头,只在需要的时候出言。他的口音与BBC主持很像,每个音节都很清晰,尾音拖得很长,语速不紧不慢。

但是他们将投下巨石,激起千重浪。

那期节目的收视率达到了36%,也就是说,仅仅在美国,就有至少八千多万人看到了这期节目。

这是一个足以震撼太平洋两岸的重磅炸弹,集合了各种要素——政治、威权、黑道、谋杀——足以占据所有的头版头条。

美国与台湾的关系就此陷入谷底。

迫于压力,蒋经国不得不将蒋孝武外放新加坡,远离权力中枢,并宣布蒋家后人从此不再涉足政治。

之后,江南案终于进入了司法审判程序,定于两个月之后公开审理。*(注3)

 

此时已经是一周之后。Julian兴高采烈地表示,他终于不用趴着睡觉了。

华港生掀开他上衣,那些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一道一道紫红色在他背上交错出不规则图案。

“好痒。”Julian把头埋在鹅绒枕头里,闭着眼说。

“痒说明伤口正在长肉。”华港生轻轻抚摸他背上图案,觉得竟然很像一个星图。

“可是我痒的睡不着。”

“我给你涂点清凉油,好似有用。”

清凉油涂了满背,他咬着唇抱怨:“还是痒,兼凉飕飕。”

华港生失笑:“恕我不知道更好的方法了。”

“有的,”他在枕头里抬起脸来,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像一只小狐狸,“你可以做点转移我注意力的事情。”

“那要不要在背上刺个‘精忠报国’?疼起来就不痒了。”

“你好狠的心,”Julian哀怨地叹息,“不过要是刺你的名字我不反对。”

“你变态啊!”华港生大笑,习惯性地拍他后脑勺一下。

有人在敲门。他把毛巾盖在他背上,轻轻拉下上衣,“come on in。”

 

陈小姐走进来。“早啊Julian,你感觉好吗?”

他呻吟道:“No,我一点也不好。”

“你让我找的小孙,之前有人在淡水见过他,但是很快又失去踪迹。”

“我已按你说的放出消息了,要他回香港见你,但他一直避不出现。我来就是问你。”

“如果他还不出现怎么办?”

“那就发出江湖追杀令。”少年冷冷地道,“我已给过他机会。”

华港生正在拉百叶窗的手一抖,窗帘 “啪嗒”一声落下。

Julian听得皱了皱眉,慢慢放缓语气道:“还是,再找一找吧。”

“叫他来见我,我有话问他。”

 

华港生暗暗松了口气。

 

秋日上午的阳光照得人身上很暖,Julian眯着眼睛趴在枕上,突然说:“你会陪我去台湾吗?”

华港生:“你要去台湾?”

Julian道:“嗯,Uncle说董事长他们转到司法审判,打算去探视。”

“再有就是,让我跟我爸的老人们见个面。”

见面之后做什么?华港生想问,却忍住了。

“我……陪你去。”

他并没有告诉他,昨夜他睡着之后,其间曾有梦呓。

“妈咪,妈咪”,他喊。

声音十分稚嫩,像是回到极细极细的时候。

他坐在床前,凝视他的脸。妈咪不在了,你还有我呢。

我会一直陪着你。

 

 

***TBC***

*注1:CBS 60 minutes的采访录制可以在演播厅也可以在被采访者提供的场所,因为白狼在洛杉矶的餐馆在炸弹袭击案中遭到破坏,而且他们正好有事情去拉斯维加斯,所以直接去电视城录制。

(《60 Minutes》为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老牌新闻杂志节目。自1968年开始播出,该节目制作精良,口碑上佳,是美国知名电视节目。)

*注2: 一般未满21岁不能赌博,不过黑帮肯定有办法所以就不要介意啦。

*注3: 关于江南案的影响力——历史有明流暗流,暗流有时比明流影响都大,江南案就是极大影响国府历史发展的暗流。

蒋孝武是江南案幕后主谋”这一爆料,直接导致小小蒋被“流放”新加坡,蒋氏家族政治绝嗣。之后蒋经国开放党禁与报禁,台湾开始民//主//选//举。所以也可以说江南案间接促成了台湾的民///主///化///进程。

 

作者说下一章转到台湾。洛杉矶剧情告一段落。

《My Funny Valentine》版本很多,我喜欢的这个Chet Baker的版本发行于1937年。(点歌名可以听)

《Mad World》。是Tears For Fears在1982年发行的榜单热曲。Tears For Fears是我很喜欢的乐队。(点歌名可以听)

关于举报/屏蔽和封号的一点碎碎念

首先,为占tag致歉,因为我这篇文跟任何一个同人主题无关。但是同时我觉得我要说的是和整个同人圈环境有关系的,所以希望大家能够谅解。

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是被封过号的。我进lofter是1月11日,被封号是6月10日。被封号当天,先是一篇清水文反反复复被屏蔽(其实几天前已经开始不断被屏蔽清水文),刚解完又被封,我一直在重复申诉解屏,然后,毫无征兆的,就提示封了我一个叶西的文集(只有一篇文),跟着就提示我违规封号了,一个晚上连续发生这些状况,如果不是被举报,只能说系统跟我八字不合。第二天,排了两个半小时的队才跟人工客服说上话,唠了一个多小时嗑,结论就是一句话:涉嫌色情不予解封——当时我气得,真是打算卸载app。吃了个饭,血糖升高,想明白了:我留在这个圈是因为我喜欢。所以我下午麻溜的注册了新号。(其实留下来第一是因为我心大,第二才是爱)

然后说到现在。我长驻的芦花,是个冷坑。封号前,大部分文点赞高的一两百,少的几十,重开新号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圈内也非常冷,基本是几个人圈地自萌抱团取暖。9月开始这圈好像突然热了,很多新粉进圈,热度也开始升——其实这热度放在热圈也是不算什么。但是之后,每次发新文就开始被屏蔽——只要有一点点暧昧描写就会被屏——也不是马上屏,一般是发了一天之后开始屏,甚至发一次,屏一次,四次五次的屏,比如那篇《我的弟弟未满十六岁》第一章。可是那些文,远远够不上色情的边。申诉的麻烦,大家都有体会吧?于是我就不断奔走在被屏蔽——申诉——解屏的路上,浪费了很多时间。(因为系统的迷之标准,运气好的能解屏,运气不好就没了。)

如果不是因为对这个圈还有爱,可能早就退了。

但是反复这样,心态有时候真有点崩。以前看到不喜欢的我会在群里吐槽,现在宁愿保持沉默;以前觉得更文开心,现在觉得还是口嗨轻松;以前啥都聊,现在更愿意静静苟着。

我常常怕我一开口,又是:今天我又被屏了……太负能量。

我在我的置顶贴说过一句话:文风这种东西,各有所好,你可以不喜欢,可以退出不看,可以屏蔽我,可以尽情吐槽,可以正面刚……欢迎批评,但是,请不要动不动举报。

“今天你举报自己不喜的作品,明天你喜的作品就会被别人举报。今天你因看不别人的言举报他;明天你就会因被别人厌恶而挂上镣铐。只有你不举报别人,刀才不知道要砍向哪里;只要别人不会举报你,刀就不会砍向你。”(这段我是引用了@一条鱼 太太的原话)

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会举报任何作品和作者。即使我再不喜欢,我都不会去举报别人的作品。这是底线。

(当然,举报人格污蔑人身攻击我是赞成的,但这不是我这篇文说的范围;我说的是不举报创作,而非不举报造谣和辱骂)

 

同人这种夹缝求生的灰色地带,活着就已经十分艰难,同人何必为难同人?

(这话也不是我最先说的,不记得在哪里看过,如果有说过的朋友自己认领吧)

请给创作者多一点宽容。

就这样吧。

最后感谢几位朋友。在最冷的时候陪我一起自嗨的   @郑达乾   @我是棠棠呀 还有发现情况不对劲提醒我的  @阎舌 和 @极地东风  还有很多冷圈的小伙伴我就不一一圈了,感谢你们对一个又矫情又二的作者的包容和支持和帮助,谢谢!

  

我的弟弟未满十六岁(二)


***

本文前因与故事简介在此 【新文预告】我的弟弟未满十六岁

年下。养成。纯甜向,中二剧情,不喜请点叉。

上一章  我的弟弟未满十六岁(一)

 ***

第二章 请做神的仆人吧!

 

华港生视角:我真倒霉。真的。

 

在故事还没开始之前,华港生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如果不是被意外所累,他的人生轨迹应该是:上港大,将来当个医生或者律师——总之是份相当体面的工作——走上……是不是人生巅峰不知道,反正他一定可以成为社会栋梁。

什么?你说他不像?虽然因为从小妈不在,爸不亲,长期食用垃圾食品造成体脂率有点高,华港生依然长成了一个眉目俊秀,骨肉停匀的美人美男子,昨晚在gay吧里的遭遇足以证明他的魅力值。

即使没能读成大学,投考了警校,他也是本届学警中最优秀的那一个。如果不出意外,他肯定会沿着正常的途径步步升迁,当然如果有几个重大任务立功受奖,他很快就能升到督察,高级督察,警司,高级警司……

警务处长就算了,但是退休的时候当上高级警司应该没问题吧。

可是现在。

欲哭无泪。

皮夹子掉落床上的声音在安静的早晨听起来格外清晰。他脸涨得通红,高举双手——因为不知手该放在哪里。

垂眼能看到少年毛茸茸的头发,又黑又亮。他头顶有个漂亮的旋。

少年的身体很热,在这小醉鬼又紧了一紧的温热怀抱里,他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个地方已经起了可耻的反应。

“一个没穿衣服的漂亮男孩子睡在你身上是什么体验?”

华港生今年不满二十岁。在他不到二十年的人生经历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他相信身体起反应只是每天早上例行的晨///勃,但是依然令他尴尬万分,如果此时那人醒来……

算了他也不用跳黄河洗了,直接跳维多利亚港比较方便。

呆如木鸡地维持着投降的手势过了半分钟,他决定——要先穿上衣服。

人穿上衣服之后,脑子都会清醒很多。

 

从睡着的人交缠的四肢里挣脱的艰辛过程没法细说。

该怎么形容呢?小醉鬼趴在他身上,就像……就像守财奴趴在他的金子上——他动作小心得如同拆弹,在引爆的风险中战战兢兢,等终于将自己的身体从那束缚中解脱出来时,已经满头大汗。

 

冲过凉的华港生愁眉不展地看镜子里的自己,继续着一早醒来没想明白的问题: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浴室很宽敞,有带按摩喷嘴的浴缸,黑色的大理石台面对着半面墙的大镜子——这人是有多自恋!他一边漱口一边腹诽。

昨夜兵荒马乱来不及细看,今天仔细打量,只觉此处精致得根本不像男人的浴室,漱口的杯子是水晶刻花的,洁白毛巾整整齐齐叠放在镀银的的篮子里,银色花瓶里香槟玫瑰很新鲜,应该每天有人换,墙上有几幅画,有些他也看不出画了什么,有些干脆是黑白的照片。

浴室整个色调倒是简单,只得黑白两色。清冷中隐隐有一丝……色欲。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在浴室里的鸡飞狗跳,灯光与水雾里小醉鬼闪着金色的睫毛,湿透的黑色底裤包裹下的……

见鬼,他真的不到十六岁吗?居然有那么大!

直到一个冷水脸彻底清醒了头脑,他还是回忆不起后来的事情。

那段记忆就像被人用手术刀从脑中割离了一样。

 

怀着一种慷慨就义“死就死啦”)的复杂情绪,他走回了那个宽敞得接近变态的“卧房”。

 

少年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趴在枕上,清晨的阳光在他身上敷了层浅淡的金,米白色被单像一朵云堆在腰间,他肩膀宽阔而端正,裸露的上半身肌肉线条优美,从后颈到腰脊,是一条流畅好看的曲线。

正在他纠结着该如何叫醒对方的时候,少年的头在枕上转了转,睁开了眼睛。

那眼神是迷离的,像蒙了一层雾气,没有焦距。

然后他翻了个身,仰着脸——可能是不太适应明亮的光线,他眯起眼将一只手挡在额前,从华港生的角度看过去,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侧颜,修长的眉眼直似要没入鸦羽般的鬓角之中——从他微张的嘴唇里吐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华港生的喉头不自觉地轻轻滑动了一下。是的,他“咕叽”一声咽了下口水。

“那个……你有没有觉得……”他鼓起勇气开口。

少年的脸转向他,眼神依旧茫然,“你是谁?”

华港生挺直腰背,清了清嗓子。

“我是警号12986学警华港生,家住九龙区秀茂坪XXX街XXX号,家中只有父亲和兄长两人……”

说到此处他突然打了个磕绊 “昨天晚上我在酒吧看到你喝醉,送你回来的……”

 “你?送我?回家?之后呢?”,他一脸懵懂,可声音要命的好听,清澈的少年音里透出一点沙。

“是。跟住我帮你洗澡……擦头发……之后我也不记得……是怎么回事就,睡着了……”

他声音越来越低,透出显而易见的心虚。

少年的手从额前往下滑到嘴唇上,长长睫毛扑扇着,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的迷惘表情。

华港生只好自己往枪口上撞:“那个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哪里都不舒服。”少年皱着眉心说,带着三分坏脾气。

后面三个字更是令华港生魂飞魄散,“疼死了。”

华港生的内心十分沉痛。

他作为一个警务人员的远大前程是泡汤了,恐怕还有牢狱之灾,但是更糟糕的是面前这个小朋友——他会不会因此留下应激创伤?

我本是维护社会治安除暴安良的正义化身,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虽然他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但是就凭醒来时两个人那种不可描述的睡姿,任谁见了都不会认为他俩清清白白,最低限度也是个猥//亵//未//成//年//人……

更不要说,在酒精的魔力下……天知道他干了些什么。

酒能乱性啊!他决定从明天起戒酒。

但那都是明天的事, 今天他先要想办法现场补救,哪怕任杀任剐。

 

“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我平时不这样,我不大喝酒,我……我……”他说了半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少年也似乎根本没在听他讲什么。他双臂撑住身子慢慢坐起来,往后靠在床头,挥了一下手,“我要喝水。”

华港生从椅子上弹起直奔厨房而去。

将水杯递到少年手中,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喝完水,放下杯子,又眨巴着眼睛问他:“有吃的吗?我肚子饿。”

 

华港生在厨房一边煮蛋一边走神,整理着脑子里的一团乱麻。

厨房里每样东西都干净得跟从没用过一样,不见一星烟火气。他不禁摇头。自小在公共屋村长大,邻居各户鸡犬相闻,每到晚饭时分,炒起菜来油烟直透客厅,四邻之间都知道彼此家里晚饭吃什么菜,虽然逼仄,却有股热闹的生气。有时候深夜无人的时候他起来煮车仔面,加入一个鸡蛋和肠仔,便觉得是无上美味。老华每逢出粮,也会多买两三样熟菜回家,豉油鸡,烧鹅,叉烧,那油渍的纸包亦是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快乐之源。

在Julian的厨房里,他却只觉得……高处不胜寒。或许是楼层太高,城市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站在窗边望下去,车流与人群都是沉默的潮水,霓虹冷艳,夜雾飘摇,这高楼之上犹如孤岛。

 

计时器突然开始叫嚣,他迅速关火,看了一眼:五分半钟。水中再浸一分钟,就是这位名叫Julian.Lo——全名鲁德培——的小鬼要吃的溏心蛋。

然后开始煮咖啡。“黑咖啡,不加糖。”也是Julian的要求。

这小鬼一开始的眼神像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般无辜,但等他应下来去准备早餐,马上就理所当然地开始提要求——一看就是习惯了别人的伺候。

至于他……父亲粗枝大叶,他长身体的时候半夜时常饿醒,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

从橱柜找出咖啡杯和装鸡蛋的杯子,茶匙,在一个金属托盘上铺了张餐巾,他把托盘端进睡房。

Julian啜了一口咖啡,点头道:“好棒,你很会煮咖啡。”

华港生看他用汤匙敲着蛋壳,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忽然升起了希望:“也许……也许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呢?”

他想从他动作中看出些端倪,又觉得死盯住人家太像变态色狼,只得垂下双目,从眼尾偷偷瞟他。

这小鬼长得委实漂亮,眉毛鼻子眼睛嘴巴无一不是恰到好处,只是轮廓太过锐利,看起来很不好相与。

此时他眉头紧皱,也不知是宿醉后的不适还是其他原因,也可能是天生的坏脾气。

吃完鸡蛋,喝着咖啡,他才像是刚刚想起他来一样看向华港生,两只眼睛似一对探照灯,上下扫视。

华港生还是第一次被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小孩看得浑身不自在,他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你等一下要不要,去医院检查身体。”他问完这句话立刻咬到了自己的舌尖,疼得“嘶”的一声。

Julian面无表情看着他,像看着个傻瓜。

他忽然也觉得这个提议不妥,事关个人隐私,他他他……

过了一会,Julian淡淡地说:“不用,我有私人医生。”

“那……我等下去自首。”他终于十分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身为警//察,知//法//犯//法,已是马失前蹄,但至少,绝不逃避法律的惩罚,是他内心的至高准则。

不料这次少年的回答非常迅速。“不行。”

“为什么?”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他不知道。城中那些有名气的富豪他也没见过一个活的,更何况不常出现在报纸杂志上的。香港不缺有钱人, 多的是有钱但不想出名的富豪,这位姓鲁的小少爷家里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你去自首,明天八卦报纸杂志就都是我家的花边新闻。”

“不会的,”他竭力解释,“我们法律对未成年人有隐私保护……”

Julian嘴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你看那些八卦杂志登的,哪个不是应该被保护的隐私?”

他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过了半晌,他才期期艾艾地道:“我……我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用力咬了咬牙,一鼓作气说下去:“但是不管怎样我是成年人,你是未成年人,现在这个样子,我要负主要责任。”

Julian定定看住他,似乎在等着他说下去。

但是他已经辞穷了。

“说完了?”少年低头又喝了一口咖啡,静静地将杯子放进托碟,身体向后靠,眼睛深深地看着他。

“你想,怎么负责?”

 “啊?”他的确,没想好,该怎么,负责。

 

十五六岁的青春期少年,又不比五六岁的稚童,一把糖一个玩具或许就能安慰得到。这个年纪的孩子敏感乖张,情绪多变,上一刻还是赤道下一刻便是南极,你根本不知道他们要些什么。

但华港生是个例外。

性情温和,待人宽厚,好学上进,从不惹事,亦从来不会提出格的要求。马路亮红灯的时候,即使是深夜无人,他也会坚定地站在空荡的路口等绿灯。而去酒吧这样不甚高尚的地方,亦完全是为了工作。

他近二十年的生命里,唯一的妄念和奢求,就是每个月登在报纸上那方小小的寻人启事。

在他看来,Julian与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怕是从不知人间疾苦。他要什么?他想什么?他更是难以揣测。

 

华港生屏住呼吸,直把自己憋得快要窒息了,才颤颤巍巍地吐出一口气。“你想怎样?”

少年的眼睛眯起又睁大,眼睫交错中星芒闪动。

 “做我的仆人吧。”

华港生一口气差点呛住。他定睛看着少年的表情,想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只需要两个月——我回来过暑假,过完暑假我就去美国读书了。”

“陪我两个月?”

“可是,我是警察哎。”华港生觉得这个要求有点匪夷所思。

“我知道。”

华港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面,“我……我我还是去,自首吧。”

少年的笑容忽然从脸上消失。他垂下了眼睛。

“我没有朋友的。”他低声说。

“我也没有妈妈。爸爸永远都在忙,根本没空理我,11岁他就把我一个人丢去美国读书。”语气越发轻怯。

“那些白人小孩觉得我好欺负,在暗巷里堵住我打我。”

港生有些动容,“那你怎么办?”

“以牙还牙咯。”他伸出手将垂在额前的头发往后梳,露出一个有点孩子气的笑容。“虽然每次打完架之后我都会哭,可是我发现只要够狠,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

华港生看着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的自己,在后巷被街童欺凌,带着一身的淤青回家,不敢跟父亲说,只在深夜看着报纸上的寻人启示默默流泪。

Julian透过指缝偷偷瞄了他一眼,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松动,他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发出“哎呀”一声。

华港生吓得险些掉魂,他站起来俯身过去:“你是哪里?不不不舒服?”

“没什么。”少年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华港生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安慰他。 “我……”

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没有妈妈。

但是嘴张了半天,一个字也出不来。

Julian突然伸出一根食指竖在自己的嘴唇上:“别说了。Sir,我懂。”

他摇摇头,又缓缓地低下头,然后有点酸涩地笑了一下。

“你走吧。反正我也习惯了一个人。”

 

华港生在走出那扇门的时候,内心比早上起来还要沉重。

临走前Julian郑重地感谢了他,绝口不再提早上两个人尴尬的场面。也没说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很有礼貌,有些柔弱,有些害羞,客气得要命。

华港生进了电梯。

这孩子并不像昨天看到的那样飞扬跋扈,他想。不管他有什么缺点,他至少很有礼貌。

 

搭电梯下楼时,他甚至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生硬地拒绝他。

华港生咬着嘴唇,一边走一边自我催眠:“我为什么要答应这么离谱的要求?就因为我是成年人,他还是个孩子?没错这件事责任的确主要在我……但是我是个警察……我犯错了我可以去自首,没理由答应他这个要求啊……再说我也没时间陪他……哎他看起来真的很脆弱,我总该做点什么弥补一下吧?……不对我走的时候他好像脸色不对劲……他昨天不是胃疼吗?今天难道也是?……”

 

等华港生拿着新买的牛奶回到那扇门前,发现门竟然是虚掩的。

“我走的时候忘了带上门吗?”他有些迷糊。

也许是吧,走的时候心情十分混乱,一时疏忽了也是可能的。

 

少年在客厅沙发上,身体又缩成小小的一团,下巴也完全埋进了衣领里。

电视里放着一个自然纪录片,一群企鹅将要迁徙。

他走近他,见他一头一脸的汗,眼睛闭着,脸色苍白,身体的起伏非常轻微,像是……死了一样。

华港生轻轻扶起他,听见少年哑声说:“疼。”

他想起昨天吃过的药,跑去床头柜子上找到药瓶,倒在手里,一只手拿着杯子递水给他。

Julian喝了一口水,直接把头凑到他手掌,伸出舌头卷走了他手心里的药。

温热的舌尖快速扫过他手心,灼热的吐息虚虚地掠过指缝,令他头皮一炸,耳边一阵轰鸣。

他像触电一样,缩回手,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开口。

“其实,我,很想,帮助你。”

少年突然抬起眼睛,他的瞳孔是通透的琥珀色,澄澈明净,像是被遗弃的猫,在用眼神告诉你它的悲伤。

华港生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了两下。

过了片刻,他才按捺住自己起伏的心绪,推了少年一下,低声说:“你去床上睡吧。”

 

Julian按住他的手,摇摇头。少年的表情很是倔强。

华港生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我给你热杯牛奶好不好?”

Julian又摇了摇头,好一会,他才深深吸了口气,眼睛半睁,看了华港生一眼,挥挥手说:“别管我了,你去吧。”

 

华港生默不作声,去床上拿了毯子,披在他身上,又走到厨房,把牛奶小火热好,端着托盘出来。

 “趁热喝,喝完就好了。”

Julian默默地喝完牛奶,华港生走过去收走了他面前的托盘,“一会我要去值班,晚点回来再说吧。”

 

少年裹着毯子靠在沙发中,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嘴唇,抹去唇上的奶渍。

他微微低着头,眼色从细密的睫毛下飞出来,由低处往高处飞去,在华港生身上丝丝扫过。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脸显得更为尖削,有一种小狐狸般的俏丽。

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为着心里一个小小的阴谋浅笑。

他把这个称之为:期待的快乐。


***TBC***


天若有情-朝花夕拾(廿六)

重生青春版:傲娇中二弟弟x温柔纠结哥哥。【另一版本】天若有情-忘记他(长篇)(已完结)(原剧向延展寻人故事)

以及,《忘记他》番外将不定期更新。

***

第二十六章

简介:你比我重要

黑暗中,他听见Julian翻了个身。

他从折床上翻身起来,走到他床前。

这是一个明朗的夜晚,月光照着他脸庞,像还未绽放的莲花。疼痛在梦里依然折磨着他,他的头在枕上轻微转动,额上沁出冷汗。

他手指触到Julian脸颊,掠过他毛茸茸的鬓角,替他抹去额角的汗,然后在床前轻轻坐了下来。

就这样守着他,不舍昼夜。就这样看着他,静静睡去,天真无邪。

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不会让危险降临在你身上,没有任何狰狞、灰暗、丑恶的东西能靠近你。

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Julian醒来的时候,看见一张俯视他的脸,和一个悬吊的玉观音。

他揉揉眼睛。“哥?”

华港生神情凝重地注视着他。玉坠从他好看的手指间垂下来,折射着阳光,“我来之前,开过光的。”

Julian举起手扶额,呻吟了一声,“我天,你信这个。”

华港生给他戴上玉坠,温声道:“大慈大悲观世音,普渡众生出苦海。”

Julian仰着脸哈哈笑:“不,你才是我的观世音,快来渡我。”许是笑得太厉害,牵动了伤口,又皱起眉头“嘶”了一声。

华港生慌了手脚,低头检视:“你没事吧?是不是伤口疼?”

少年一只手拽住他前襟,拉他倒在自己胸口。

“有,出大事了。”他指尖点点自己胸膛。“这里痛。”

华港生抬起下巴,哭笑不得:“你这里几时受的伤?”

Julian手臂环绕过他的脖子,将他禁锢在自己胸前。

“哦,这里,是我的心啊。”

他忽然觉得心酸,轻轻把头枕在少年胸口,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早晨清冽的空气里有忍冬花的香味,Julian深深呼吸。“真值得庆祝。”

“庆祝什么?”

“活着。看到你。真好。”

阳光像金色的油彩,一点一点地涂抹开来。

港生轻拍Julian的脸,“起身了,一会医生要来检查。”

“我要冲凉。”

“好。”

他为Julian除去衣物,在浴缸里架起浴板,扶他进浴缸,把受伤的右腿支出来,然后开始放水。

Julian笑:“好似处理烧鹅。”

港生取过一条浴巾,遮住他下身,坐在浴缸边为他洗头。

将他头发全部拢到脑后,露出前额发线——Julian的发线生得似一只猫,两边似有尖尖猫耳,趣致之极,他看着忍俊不禁,手指在发间轻揉,也像抚着一只猫。

Julian闭上双眼享受,过了一会,他笑道:“我总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莫非你是上一世也这么做过?”

华港生道:“不,是你这么为我做过。”

在他恨不得被全世界遗忘的那个下午,这个人来到他身边。

小心翼翼地接近,温情脉脉地爱抚。

他无法拒绝,他放弃了抵抗。身体被点燃,追随着原始的欲望,沉沦在本能的快感里。

也许,他只是要逃避眼下的困境,恰恰抓住了一根稻草,如此而已。

然而他不能否认,那个下午的气氛是令人迷醉和留恋的。即使他尽力避免去回忆。

那将他彻底淹没的梦境。那跳跃的光线那神秘的起伏那混合在一起的狂野呼吸,那些热烈而又甜蜜的微妙感受,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令他心悸不已。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呢?那么心机深沉,却对他怀着可耻的天真,那样冷酷狠辣,却对他流露出罕有的柔情。

直到最后,Julian抱他去浴室,为他清洁身体。他像侍奉瓷器一样侍奉他,动作温柔而细致,除了手指探入清洗内部的时候他因为羞愧难受而皱了一下眉,其他的时候力道轻重适宜让他舒服得只想睡觉。

那一刻,他不是不心动的。

如果不是后来……他甩了甩头,自嘲地笑。

兜兜转转,还不是自投罗网。

洗好了头发,再帮他擦背,修脸,修剪指甲。水汽氤氲里他用热毛巾敷上少年的脸。Julian微阖着眼,浓眉长睫,神清气朗,绯红面颊焕发出明亮光彩。

世间怎么有这么好看的少年人。

他看着他的脸,竟有些些凄惘,忍不住伸出手轻抚他花瓣似的嘴唇。

Julian忽然张口咬住他手指。那猫一样的眼睛睁开来,眼中有炽热的光辉。

I’m on fire*

“什么?”

“一首歌。”

Julian嘴唇慢慢贴过来,声音清澈又略带沙哑。

I’m on fire(我已着了火)

Sometimes it’s like someone took a knife baby(有时候这欲望像一把刀)

Edgy and dull and cut a six-inch valley , Through the middle of my soul(刀锋尖锐又钝涩在我灵魂中劈开六英寸的空洞)

At night i wake up with the sheets soaking wet(夜间我醒来被单已湿透)

And a freight train running through the Middle of my head(一列火车呼啸着飞驰过我脑中)

Only you can cool my desire(只有你能冷却我的欲//望)

I’m on fire(我已着了火)

I’m on fire(我已着了火)

I’m on fire(我已着了火)

……

“I’m on fire。”他又重复一遍。

那目光中的火焰足以将他熔化。

Julian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那颗心怦怦跳动着,像乱了节奏的鼓点。

空气湿润地燃烧,所有的气味与声音似乎都挤在一起散发不出去,炙热喧嚣象潮湿的气浪一阵阵袭来——那熟悉的气息进入了他的呼吸——热情的血脉在他舌尖下突突跳动;少年扬起被水汽沾湿的脸,睫毛上的水珠滑落下来,年轻急促的喘息声时断时续。

昏眩中他身体痉挛抽搐起来,意识因缺氧而到达断绝的边缘。他升起,又落下,落在每一朵浪花里。

是的我爱你我情愿为你死去我已经为你死过了而此时我一次又一次地为你死去。

河水在隐秘的地方迅疾而静静地流淌,他使劲呼吸才能把空气勉强吸进肺里,周围都是浓得化不开的香味。

雨水的气息,湿草和树叶的气息,白蒙蒙的光象细雨一般降落。天空闪过七彩霓虹。

浴室里终于恢复安静,没有关紧的花洒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他把他的头抱在胸前,像抱着一个赤裸的婴儿,听着他的心跳从激烈慢慢变得平缓。

八点钟医生来例行检查。“Mr.Lo,你的精神非常好,看来昨天休息得不错。”

“因为我有特别的药。”Julian笑得像一只小狐狸。

“哦?”医生好奇地问,“是东方人的玄学吗?”

华港生红着脸往外走,在门边遇见昨天的男人,爽朗地对他笑。

他打了个招呼,尽力掩饰着脸上的不自然,沿着墙根走了出去。

——房间里他简直一秒钟都不能呆下去了,那小混蛋眼神能把他看个对穿。

“早啊,Uncle。”

“Julian,你今天状态很好。”

“谢谢,医生也这么说。”

“我叫人给你做了花蟹粥。”

“花蟹粥?我哥喜欢。他一定开心。”

“看得出你们感情很好。”

外人也看得出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愫十分亲昵,毫无猜忌。Julian觉得很开心。

他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我还带来了你喜欢的。”男人拿出棋具,“要不要下一盘棋?”

少年在阳光里点着头,笑得眉眼弯弯。“你执白还是执黑?”

“执白吧。”

“……”

“换兵。”

“跳马。”

“上象。”

“进后。”

“换马。“

“弃兵。”

“……”

“你的王翼守不住了,Uncle。”少年语气很平静。

“气势磅礴,惊心动魄。”他笑着看向少年,“我喜欢你的棋风。”

“执黑也用西西里开局*,足够自信。”*(注1)

少年耸耸肩。“或许是因为,我没有时间去做封闭式布局。”

“是,我们时间的确不多……昨天FBI 的人联系了我。”

“哦?他们有没有对这次汽车炸弹事件作出解释?”

“他们说此事与他们无关,但希望我们歇手。”

“歇什么手?”少年挑了挑眉。

“江南案已经结案。三个官员因此下台,有人不希望牵涉出更多的人。”

“Uncle怎么打算?”

“我暂时取消了新闻发布会,但是接受了CBS 60分钟的采访邀约。”*(注2)

“昨天的炸弹与其说是暗杀,不如说是恐吓,”Julian拈起一枚棋子,“车中装了计时器,只要足够警觉,其实可以逃脱。”

“是,有人在恐惧我们最后的爆料,并以此恫吓。”男人忧虑地皱眉,“此时我若劝你退出,你接受吗?”

少年露出顽皮笑容,“可是媒体对我们这件事兴趣大极了,我觉得越来越好玩。”

“历史八卦,政治黑幕,”男人苦笑道,“销路可想而知的好。”

“但你与我还不太一样。我16岁加入竹联帮,19岁组建淡水分支,24岁已做过主事人——我读研时,就是被帮中事务影响受伤,才没有拿到学位——此生我已经脱不掉兄弟身份。”

“就这次的事情,我早写好遗书,交代了后事。”他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但你还年轻,撑到这一步已属不易。如你有意外,我无法对海哥交代。”

Julian垂眼摸了摸右臂的绷带,再抬起眼来,脸上有莫测的笑。

“我讨厌被恐吓。”

“其实,如果没有发生昨天的事情,我也许会退出。”

“但是现在,NO WAY。”

他屏住呼吸,沉默地凝视少年的脸。

阳光从窗外照着他的脸,一半反射金色光芒,一半藏入暗影之中。那是有明显差距的两个世界,一个带着明亮的天真,另一个却冷静而深邃——他凌厉的眉目,恍惚间像极了一个人。

“好。”男人双手交叉,“届时我们三个人会一同接受采访,具体时间看你的恢复情况。”

“我?今天下午都可以。”

“那么就明天,你再休息一天。”他收起棋盘,“你喝粥么?”

“不,我等我哥回来一起。”

“那喝茶吧。”他到门口叫人送茶和点心进来。

“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当然是在你不退出的前提之下。”

Julian左手托住杯子,凝神静听。

“你知道,一清专案,大批本省角头和外省帮派头领被集中批捕,其中有本帮三分之一的堂主,帮派内部一定会大洗牌。”

“是。”

“你也知道,我们这样尽力奔走,目的只是争取司法审判,保董事长周全,但并不能争得他无罪。”

“是。”

“所以可想而知,至少有几年时间,帮中群龙无首,新旧势力的争斗必不会少。”他摇摇头,“昨天帮中的元老也跟我表达了这种担忧。”

“所以?”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董事长,或者说,董事长候选人。这一点,董事长自己也是赞同的。”

“Uncle你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

“我?”男人向后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美国?”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其实当初会离开,是因为劝架受伤——没想到吧,本帮之内,也是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这件事让我十分心寒。”

“在斯坦福读企业管理时,董事长找到我,说政府在支持帮派海外发展,所以我才组建了侨堂*(注3)——不管怎样,董事长在一天,我就帮他一天——现在洛杉矶,旧金山,休斯顿,纽约都有我们的分支。”

“但我不是董事长,我也做不了董事长。“

“如果你愿意,我辅佐你成为竹联帮在美国“侨堂”的老板,假以时日,我相信你可以直接出任董事长。”

少年又挑起了眉毛,“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有这个条件。”

“哦?”

“你有成为领袖的天赋。”

“首先,你很聪明。”白狼放下杯子,坐直了身体,“这些天我亲眼见你与各方人物周旋接洽,你深谙人心,善于应变,是这个年纪的人很少具备的能力。”(参见原剧情,julian的确是个心理操控的高手)

“同时我要承认,你很有魅力,令人心折。”他笑笑,“这一点其实很重要,你会吸引人在你身边——我也很喜欢你。”

“你身上虽有少年的狂气,但不常发狠,琢磨不透会令人又敬又畏。”

“其实我小时候经常打架。”少年笑着眨眨眼。

“这我也知道。”白狼坦然笑道,“请不要见怪:我调查了你的成长经历。”

“我像你那个年纪时,和你一样。因为本省人与外省人的冲突,我们这一代外省子弟如果不跟他们打,便是被他们欺负,我早早加入帮派,也有这个原因。”

“但更多时候,你像一个绅士——谁说大哥不可以是绅士?董事长就是以斯文有礼出名——只有小混混才动不动喊打喊杀,大哥不是。”

“最后,其实也是最基础的一点,你是海哥的儿子。这在帮中很多老人心里是有分量的,而这次营救董事长的事情增加了你的能力砝码,帮中新一代也将视你为偶像。”

少年抬起头来直视着男人,他的眼睛很亮。

“可是有一点你忘了,”他说,“我父亲之所以送我到美国,就是不希望我加入帮派。”

“我没忘。其实一开始我是希望你退出整件事。但是你若不退出,那么反而是地位越高越安全。”

“他们的目的是恐吓,也许会牺牲旁支的人,可若是竹联帮的头号人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我相信我的直觉,你是一个有抱负有野心的人,你不会甘于平凡。”

“但我不会逼你做决定。”他起身整理衣服。“你可以慢慢考虑,我有时间。”

他轻轻拍拍少年的肩膀,转身向门口走去,在临出门时他回头。

“年轻人,我真的非常,欣赏你——即使你拒绝我。”

华港生拎着点心盒子回到病房时,见Julian 正对着一个砂锅发呆。边上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笼屉,是各色各样的港式点心。

“我刚刚去了唐人街,“他举起手里的盒子。“买了烤乳鸽和糯米鸡。”

Julian转过头对他笑了一下,“哥,过来陪我一起吃。”

华港生揭开砂锅盖。“唔,花蟹粥,我好钟意的。”

“钟意就多吃点。”

他盛了粥出来,十分自然地去喂Julian。

两个人都很安静,吃出一种家常饭的气氛来。

Julian忽然说:“哥。”

“嗯?”

“在我心里,你好重要的。”他指着自己心口。

“我也是,在我心里,你最重要。”

“不,你比我重要。”

“傻仔。”华港生摸了摸他头发。

我也是这样想。

你比我重要。

***TBC***

你比我重要 这是吴老师的新歌哦。(点击歌名可以听歌)

I’m on fire点击歌名可以听歌)歌曲年代在75-85年之间。不过这首歌的网易云歌词翻译我不喜欢,所以我重新翻译了。

*注1:西西里防御是国际象棋的一种开局下法,属于半开放性开局下法,也是最复杂的国际象棋开局。

*注260 minutesCBS老牌传奇新闻节目,质量很高。江南案时白狼就是通过这个节目将暗杀主使人矛头引向了蒋孝武。

*注3:侨堂应该是在台湾情报部门支持下在海外发展起来的,白狼正是竹联帮侨堂的开山鼻祖。

关于黑帮和政府的关系。台湾黑帮跟政治本来就关系密切,正是政府默许才有黑帮存在。即使美国,黑帮一样游走在灰色地带。但是。

1.黑帮都在转型,靠脑吃饭,公司化,企业化。(Julian之前走的就是这个路线)用拳头说话的低端黑帮已经让人看不起了。

2.政府真要收拾黑帮没有收拾不了的。

2.IRS(美国国家税务局)比FBI 牛多了,当初剿灭美国最大黑帮就是靠IRS的卧底。(可以百度一下 黑手党/卡彭)

天若有情-朝花夕拾(廿五)

重生青春版:傲娇中二弟弟x温柔纠结哥哥。【另一版本】天若有情-忘记他(长篇)(已完结)(原剧向延展寻人故事)

以及,《忘记他》番外将不定期更新。

*本章是糖*

***

第二十五章

简介:加州阳光

 

加州最出名是阳光。日长夜短,温差悬殊,阳光无处不在,太平洋吹来的风又让空气清凉诱人。

清晨时分,从穆赫兰道顶端可以看见雾气聚集在城市上空,恍如迷雾;临近中午,云雾散尽,太阳悠悠地照着每一寸土地,万物洁净如洗,灿烂明丽;这般夸姣的阳光将持续到日落,晚上八点钟之后,天色渐暗,夜风微凉,巨大而皎洁的月亮缓缓升起在墨蓝天幕上,放出银光,照耀天使之城。

 

加州的月亮,也比家里的更大更亮呢。华港生从酒楼出来时,看着天空想。

 

第二天他很早起身,他雇的那个司机准时在旅馆门口等他。他知道Julian起得早,出门也早,他要在他出门的时候跟上。

Julian既然知道他跟着他,却不让他呆在自己身边,说明他身边是真的很危险。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可是他想留在他身边。

如果真有危险,他希望自己可以冲出去,挡在他前面。

 

今天Julian穿着蓝灰色的西装,栗色领带在雪白的衬衫上结成蝴蝶结,晨曦中他年轻的脸明亮如朝阳。

他远远地看着他上车。门廊透出的灯光勾勒出他轮廓,梦幻一般的少年。

 

从比佛利山去往蒙特利公园是由西向东,迎着太阳的方向。汽车静静驶过街道,他一直跟住他,不远不近。

进入丘陵低谷地带,路况高低起伏,在最后一个红绿灯转换时分,Julian的车穿过路口,他被阻在了红灯之后。

他看着那辆车渐渐远离,消失在他的视线外。

交通高峰期的道路开始拥堵,细雨飘落下来,街道两边店铺橱窗的灯光照着湿漉漉的路面,周遭一切都没入雨雾之中。

他感到莫名心慌,不,是恐慌,那种恍如隔世的恐慌。天空和海洋在逐渐接近,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心急如焚间,传来一声轰天巨响。

这声音离得极近,震荡波及,街边橱窗发出清晰的玻璃爆裂声,他脚下地面也阵阵颤抖。

心中涌起不祥预感,他瞪大了眼睛,敲着玻璃窗要下车。

司机手指向前方,带着很重的德州口音:“这里,不许下车。”

警车呼啸而过,不多时,救护车也飞速地开过去了。

敲玻璃的声音陡然大了一倍,是来自车外。他转过头,看见车窗外两张陌生面孔。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亚洲男人。

 

Julian从餐馆走出时,朝雨方停,浅金色的阳光正从云层中洒落下来。

他们的车停在后巷,四周十分安静。司机走向停车处,准备开启车门。

他眯起眼看了一眼天空,忽然隐隐觉得不妥,出声道:“阿万,停住……”

司机手已经在车门上,回过头来,“Boss?”

他半蹲下身来,侧耳细听,电光石火间心念一动,大声道:“回来!滚回来!”

司机来不及有其他反应,果真抱住了头连滚带爬奔过来。

 

就在此际,强光一闪,整部汽车在他眼前消失。

他被强大气流推倒在地,然后才听见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仿佛整个世界轰然崩塌,万物碎为齑粉,暴雨般朝他身上撒来。

十秒钟之后,他一只手扶住地面,抬起头来。

爆炸的车靠近饭店后门,橱窗已全部粉碎,入口处一片瓦砾,地上遍布着玻璃与金属碎片。司机正趴在他边上呻吟。

有人从饭店里冲出向他跑来,他勉强举起手,笑着招呼:“Uncle。”

白狼神色严肃,抓起他一只胳膊,“别动……让我看看……”他招手叫人拿急救包过来,动手为他清理创口。

“明天的发布会……”

他迅速打断他,“这些都以后再说,我先送你去医院。”

周围的手下拥过来,有人检查伤员,有人开始打电话。嘈杂的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Julian呼了口气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半边身子都是血,右臂一道划伤深可见骨,大腿上插了一截断箭似的碎玻璃,奇怪,竟不觉得痛。

头发里似有什么在流下,他伸手摸到脑后,触手温热而粘湿,不禁皱了皱眉,眼中光芒闪动:“电话给我。”

电话接通,他额上沁出冷汗,咬着牙深深吸气,声音中透着急切:“听好了,我不管用什么办法——但是不准伤到他——赶紧把他送回香港。现在!立刻!马上!”

挂了电话,才觉得浑身乏力和疼痛,他背靠在墙上,轻轻合上了眼。

 

华港生冲进房间的时候,医生正在给Julian 的手臂缝针。他外衣和长裤已经除去,衬衣的袖子剪掉一只,腿上盖着一张薄薄的毯子。

 

Julian抬起眼看着他,微微一笑:“看来我要换一批保镖了,这么多人都没拦住你。”

他额上都是汗,细碎的黑发散落到额前,使他优美的少年形象里有一种放浪的气质。

港生定定看住他,哽着声音道:“陈小姐让我进来的。”

“陈小姐?”他轻微皱眉,似乎是有些痛,“她又是几时来的?”

“今天。”他慢慢向他走过去。

医生对华港生视而不见,继续缝针,嘴里说道:““Mr.Lo,你脉搏跳得很快,呼吸不自然。”

 

“为什么叫人送我走?”他边走边问。

Julian挑了挑眉毛,“你在这里会影响我,你明白吗?”

“我也可以保护你。”

“你?”少年的脸上露出促狭的笑,“不,你看到我身边的人了吗?我不需要。”

“事实上,我还要分心去保护你,哥哥。”

 

华港生走到Julian面前,半蹲下来,仰起脸看着他。

“后脑无需缝针,”医生一边用绷带包扎手臂,一边对护士道,“替他把头上的血清洗掉,动作轻点,避免再次流血。”

华港生转头看着医生:“我来可以吗?”

医生看了他一眼,又看看Julian 。

“他是我的……哥哥。”

“别让他着凉。”医生打开门走出去,然后轻轻关上门。

 

华港生进浴室拿出两条毛巾,打水轻轻替他洗去后脑的血渍,看见一条大约两英寸的浅伤口。他用剪刀剪去伤口附近头发,贴上带药的胶布,然后用另一条毛巾为他洗脸。

Julian很顺从地闭着眼,睫毛合拢着。当毛巾擦过眼角时,他忽然睁开眼睛,明亮的瞳孔中泛着通透的琥珀色。

“回去吧,哥。”他用手摸着脑后的胶布,轻声说,“我不想你在这里看着我。”

后面还有半句话他没说出口。

我不想你看到我出事。

 

华港生俯身下去,双手托起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

他们的气息与目光纠缠在一起。

 “你不可以出事。” 他低声央求,眼中有柔和的光。

他亲吻少年光洁的额头,嘴唇轻柔地扫过他的眉心,鼻尖,最后落在他唇上。

这是个轻如鸿毛的吻,温暖而又湿润。像一只拍打着翅膀的云雀,从这头踟蹰地行到那头,然后,舌尖有些笨拙地撬开他的双唇。

Julian全身都绷紧起来,他茫然失措地大睁着眼睛,似乎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也曾经吻过他几次,但总是带着孩子气——他偷袭他,他恶作剧,他欲盖弥彰——每次都像蜻蜓点水。他从未试过这种感觉。

那柔软的舌温情地,试探着进入,寻到他的舌尖,小心翼翼地与他接触。

终于他的身体完全松弛下来,眼睑垂下,长长睫毛松松地罩住他的眼睛,轻轻颤动。

这是一副上瘾的神情,他放弃了所有感知,只把最后那点知觉留在唇上,享受着他并不那么熟练的亲吻。

他本就是他的瘾。悖乱的情//欲和错位的爱,让他痴迷又痛苦,戒不掉又躲不开,折磨着他又令他感到甜蜜的瘾。

他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抱住他,越抱越紧,失血过多让他头脑眩晕,他的身体发着热,欢喜又着迷地回应着,与他唇//舌//交//缠,沉//溺在前所未有的快//感里。

 

有人在敲门,一下,又一下。

Julian听若未闻。

华港生将嘴唇往上移,轻轻吻他眉心,“Julian,医生来了。”

少年不吭声,只把头靠在他胸前。他无奈地揉揉他头顶,对门外道:“请进来吧。”

医生带着一个人走进来,“Mr.Lo?让我检查你头上伤口。”

Julian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医生身后神色温和的男人,叫了一声:“Uncle。”

男人跟华港生打了个招呼,便对着Julian道:“我叫厨房做了些吃的给你。”他挥手叫女佣送食物进来。

Julian小声嘟哝道:“我什么都不想吃。”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喝酒。”

男人对他摇一摇头,笑着对华港生道:“你陪着他吧,晚点我来看他。”

转头对Julian摆摆手:“小子,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微笑着走出门去。

 

医生走近检查Julian后脑伤口,赞许道:“处理得不错。”

“Mr.Lo,我劝你不要做剧烈运动或情绪过分激动,最好戒绝酒精,明白吗?”
“我想出院。”

“请多逗留一日。你失血不少。”

医生检查完毕,对华港生道:“晚上我们这里有看护,您可以回家休息。”

Julian忽然恶狠狠道:“他什么地方都不去,他在这里陪我,不然我过不了今夜。”

“Mr.Lo,你的伤势没这么严重——”

“我不管。不然我就出院。”

华港生抱住他道:“我在这陪你。”

医生和看护只得离去。

 

华港生看着医生离开,转头问:“带来什么吃的?”
“虫草鸡汤,与扬州煨面。”

女佣斟出鸡汤,华港生接过来,“谢谢,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他将鸡汤送到Julian嘴边,他摇摇头,抬起脸来,示意先要亲他。

华港生低声说:“Julian,这不是时候。”
“我不管。”

他只得亲亲他嘴唇,这时他才肯喝汤。

“扬州煨面做的很是软烂,你尝尝,是否有胃口。”

Julian道:“你喂我就有胃口。”

华港生笑着叹气,把面夹入调羹,一口一口喂他。

窗外阳光斜斜照进来,空气中弥漫着热气与花香,沉醉得令人迷惘。

黄昏有晚风,把Julian头发吹起,华港生看着他,忍不住说:“傻仔。”

Julian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陪我说话。”

“说些什么?”

“甜言蜜语。”

“我并不擅长。”他轻轻抚摸他头发。

少年扬着脸看他,眼睛像山泉一般幽远和清纯,像水色一样难以捉摸。

他低下头,将他抱在怀中,亲吻他眼睛。

 

少年的身体炽热而明亮,他仿佛吻着一团火,纯洁的火焰无言地吞咽下彼此的狂喜和悲伤,在烈焰中熔成坚不可摧的誓言。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生死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TBC***

配这张图是想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只是这次位置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