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集-落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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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只是想写一段朝生暮死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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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

微凉的风吹下落樱,又掀起西门吹雪的鬓发,发丝如羽翼般在漫天飞雪一样的落花中扬起散开。

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叶孤城还没有出现。

这似乎是场意料之中的失约。

“天下第一?”他抬眼看了看天边下弦月,笑着摇摇头,“谁在乎。”

月光下湖水泛出粼粼波光,他穿过暗夜里透出郁郁凉意的竹林,推开庭院竹栅。

院中仍是他离开时的模样,茶炉上水声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氤氲起白色水汽,又与朦朦胧胧的夜雾融为一体。

身后似有迫人的寒意。他没有回头,缓缓坐下,放下手中漆黑长剑。

“你喝酒了?”西门吹雪嗅到了风中传来的酒气,微微皱眉。

他不说话,只渐渐逼近了他。

他感觉来人越来越近的呼吸声,带着炽烈的温度,似乎要将这潮湿清冷的春夜也变得灼热起来。

但,西门吹雪是冰雪,千年不化。

一瓣樱花落在他薄薄的唇上,他拈起粉白的花瓣,淡淡地说:“你失约了。”,

四月的夜晚寂静而安宁,却有暗潮汹涌。

身后有人抱住了他的腰。火热的呼吸落在他颈后。

“我不能与你比剑,因为我有杂念。”

西门吹雪猝不及防转过头,两人的嘴唇忽地擦过,黑暗中似乎闪出一缕火花,噼啪作响。

四目相对。

他目光幽深,眼中仿佛酝酿着微细的火,那火苗明明灭灭,带着一丝隐约的危险。

“你就是我的杂念。”

西门吹雪闭上了眼,眉头微蹙,拒绝与他对视。他眼睑下乌黑睫毛轻轻颤动。

风声掠过,落花轻不可闻。他按住他的双手,不顾一切地将嘴唇压向了他。

温*软的舌撬开他并没有完全闭紧的嘴,探进他口中,带着酒意和莫名其妙的怒气。

什么叫做求之不得?什么叫做辗转反侧?

白云城主叶孤城,这一生从没这么憋屈过。

嘴里泛起了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是谁的血,弥漫在两人的唇齿之间,他不在意,依然硬抵着他强*吻,用舌尖紧紧纠缠着他的舌,直到两人的气息都急促起来,渐至不能呼吸才慢慢松开。

西门吹雪唇上一抹嫣红,黑发有些凌乱地散开来,他冰雕一般的轮廓在迷朦的月色里多了几分旖旎的风情。

“你醉了。”他依旧面无表情。

星与月突然隐进了云里,夜空暗淡下来,只有密密匝匝的灰色层云,犹如暗影中叶孤城的脸。

他的脸同样冷峻如冰山,却是正在缓慢漂移而来的冰山。

他倾身而上,将西门吹雪按在地板上,用一根缎带绑住了他双手。
他很安静,没有反抗。
他琥珀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傻子。

一双手拉开他衣襟,露出了洁净而结实的胸膛。他骨架舒展,肌肉的线条紧实流畅,肌肤光洁,泛着莹莹的光。
他的指腹炽热,带着一点粗糙,轻轻抚过他的胸膛,激起了皮肤微微的战栗。
他低下头去贴近他胸口,隐约听见他心跳得有些不那么均匀,终于露出一丝笑,手掌沿着拉开的衣襟伸入,慢慢滑到他腰部。
“你到底想要什么。”
西门吹雪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依然那么冷静,从容,不带丝毫感情,依然是万年不化的冰雪。
“真是个冷冰冰,毫无趣味的家伙啊。”
叶孤城叹了口气,分开西门吹雪双腿,炙热而强硬地抵住了他。
“我想要你。“

说完,他就把头埋在了他胸前,不由分说地咬住了他。

他嗅着来自他身体深处的气息,唇舌热切地挑拨着他,手从腰侧一直下探,胡乱地扯下他衣裳,将他身体全部暴露出来。
这人的身体天生带点凉意,肌肤摸上去玉石般光滑,月光下如同一座精心雕琢的神像,与他同样莹白的身体倒是交相辉映。
但叶孤城已滚烫如火,他要用他的体温去将这尊石像捂热。

他一点一点地亲吻他,从喉结开始,起初还保持着温柔,但很快就有些不能自制地发了狠,所到之处都留下斑斑驳驳的吻痕和牙印。西门吹雪闭上了眼,双手被他推到头部上方,一言不发。

他的身躯有些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情欲,还是因为寒冷。

直到他终于来到那里。仿佛已经过长途跋涉,他喘息着停下来,抬眼看向那个人,正对上他那对琥珀色的眸子,他晶亮的瞳孔似在注视着他,又似乎在看着更深更远的地方。
他与他对视,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欲火,直到他的眼睛再次闭上,他黑发散乱在额前,像是夜幕半遮了脸,留给他一个晦暗不明的沉默表情。
在被他吞没的那一刹,西门吹雪似乎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用湿热的口腔将他完全包裹,舌尖蛇一般灵活地缠上去,或轻或重地挑逗,深深浅浅地吮吸,西门吹雪在这爱抚中渐渐紧绷起来,腰部也微微抬起,他触手之处已能感觉那皮肤下血液的流速在加快,原本冰凉的身体似乎也有了鲜活的热气,在慢慢冷下来的夜色里散发出幽幽的光。

尽管十分细微甚至于飘渺,他依然听到了西门吹雪压抑的呻吟,那呻吟仿若落在风里的樱花,几近无声,但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不停颤栗的身体,和他喷薄而出的欲望,他的欲望在他舌尖下跳动着,突如其来,带着沸腾的热度,让他生出了莫大的惊喜:冰冷的西门吹雪,原来也是有温度的。

有了温度的西门吹雪,是温暖,湿润而柔软的。
如同梦境。
他终于进入了他。
在抑制不住的激动和震颤中,那种温热而潮湿的感觉一直在提醒着他,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真实地接纳了他,真实地包容了他,真实地承受着他狂热的进攻,迷乱的情欲和不知所起的爱。
不是梦。

暮春的夜晚风凉如水,花瓣簌簌地洒落在西门吹雪的脸上和他的肩头。

他们的结合之处已经摩擦得发烫,但西门吹雪裸露在雾气中的上身却依然有些些凉意,他忍不住沉身下去,贴近他,抱紧他,用灼热的胸膛熨烫他,用火烫的唇舌舔舐他,吻遍他每一处肌肤,要将他一寸一寸熨热。

他身体反反复复地起落着,带着汹涌的热情一次一次将他贯穿,这块千年不化的玄冰在他的坚持下终于融化成水,让他沉浸其中。绵长的水声在寂静的午夜里格外清晰,随着他愈来愈激烈的动作,他湿软的体内也越来越热,肌肉痉挛收缩着,死死绞住了他,似要将他完全吞没,他已情动得快要失控,但仍咬紧了牙,扬起头嘶嘶地倒抽着气,再低低喘息着俯首盯住他的脸,想要捕捉他眼中稍纵即逝的迷乱。

月光下,他雪白的脸没在乌黑的发丝中,双目微阖,浓密的睫毛轻颤,唇色艳如落樱,被缚住的双手在头顶抖动着,脖颈向后仰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光是看着这张脸,这个神态,他就已经无法自控,忍不住想要更凶猛地去侵入他,更热烈地去占有他。
他已融化,但还不够,他要他变成火焰,跟他一起燃烧起来,毁灭周遭的一切。

西门吹雪忽然张开了口,开始急促地喘息,他仿佛落入了无边潮水中,只能尽力仰起头艰难呼吸,他胸膛和脸上都泛起了大片的红晕,身体剧烈地抖动着,蜷起双腿箍紧了他。

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已经变得迷离,却闪出了晶莹的水光,更为动人。那里面是令他沉溺的深渊,吸引着他一同坠落,坠入漆黑的水底,坠入无尽的黑夜,坠入与世隔绝的梦境。

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他褪去衣衫,全身赤裸,和另外一个人纠缠厮磨,永无止尽。
他在濒临死亡的狂喜中醒来,一片湿冷。
梦境是虚幻的,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连肉体的触感都无比模糊。
但他知道那是谁。
他所有的挫败与喜悦,疼痛与悸动,都是拜他所赐。

此刻肌肤相亲,柔软的触感摩擦着他几近疯狂的神经,如雷的心跳掩盖了微弱的喘息。

他嗅到夜风中清冷的香气,那不是樱花,也不是梅花,天下之大,却只有那一个人,拥有令他发狂的气息与魔力。

他贪婪地攫取着,在这令他向往的美丽身体中醉生梦死,曾经的心有不甘,曾经的克制与忍耐,都化作了无穷无尽的生机与爱欲,源源不断地奔涌而出。

那些不可告人的荒诞念想,那些深不见底的隐秘渴望,终于在月光下真相大白,带着似火的温度与如潮的快感,将他淹没,直至灭顶。

西门吹雪掩起凌乱的衣襟,转过头凝视着他,眼中散发着琥珀色的光芒。

不知是不是因为月色的关系,那眼光中有着些微的暖意。

“跟我走吧。”

“去哪里?”

“哪里都好。”

放弃你的野心和欲望,放弃你的荣耀和责任,放弃你可笑的复仇执念,放弃你这么多年背负的血统诅咒。

月光如水洗过一般淡了下去,星星从云层中隐现出来,虫鸣与风声都停住了,四周鸦雀无声。

沉默中,天光渐渐亮了起来,侵蚀着最后的夜色,仿佛也在催促他作出决定。

天就要亮了。一切都将留在夜里。

叶孤城张了张嘴。

我跟你走。

他以为他已经说出了口,声音却只是在胸腔中翻滚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因为西门吹雪的嘴唇覆盖了他。

温柔的,微凉的吻。

却持续了很长时间。像是在与他交换誓言。

他深而长久地吻着他,唇舌纠缠之间带着清冷气息,这是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印记。

再说一次。他心里在狂呼。再说一次,我就跟你走。

过了很久,西门吹雪才松开了他,转过身去。

他颀长的身躯在月色下像个形单影只的孤魂,眼中又恢复了那种遗世独立的寂寞与冷清。

“保重。”

这是他留给他最后的话。

许多年后。当冰冷的剑锋刺入了叶孤城的胸膛时——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剑尖触及了他的心——那是一种奇异的,深刻的痛,带着刺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温柔。

他突然想起了多年前那个暮春的夜晚。庭院中夜风吹樱成雪,漫天纷飞,两个年轻的身体,交*缠在月光下,慢慢融为一体。

像黑暗中燃烧的烈焰,上元节转瞬即逝的烟火,四月里速生速死的樱花,七月间骤来骤去的暴雨,夏季最后的蝉鸣。

在最后的瞬间,西门吹雪的剑也慢了下来。他准备收回这一着致命的杀手。叶孤城看得出。

他知道西门吹雪并不想杀他,却还是杀了他,因为西门吹雪知道,他宁愿死在这柄剑下。

——既然要死,为什么不死在西门吹雪剑下?

在这一瞬间,两个人的目光相接,他看见西门吹雪眼中圆月般的清辉。

那是那一夜的月光。

他仿佛看见西门吹雪向他伸出手,如同他曾千千万万次向他伸出一样。

“跟我走吧。”

叶孤城从心底深处长长吐出最后一口气。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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