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忘记他(十九)

第十九章  味道

时光逆流而上,回到那个夏日午后。

1988年5月9日。下午。晴。

他坐在窗前,摘下眼镜在手心里慢慢转动,静静地看着病床上睡着的那个人。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可以这么安静,这么温柔地看着他。

他那么好看。不,他不只是通常意义上那种漂亮男孩,精致漂亮的脸,他见得太多,但他不一样。

一切都是从第一眼开始的。

他扬着脸走进来,带着孩子气的笑容,他下巴尖尖,有着珊瑚色的嘴唇,小鹿一样的黑色眼睛,挺直的鼻子,唇边还有个小小的梨涡。

他的眼睛,晶莹的眼睛,带着朦胧的水气,好像随时都会泪盈于睫。

还有他的笑,比查尔斯河畔的春风还要温柔的笑。

像是什么东西准确地击中了他的心脏,令他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那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和难以置信的心动。

他并不是没有顾虑的。这种莫名的,无法控制的吸引力让他感到危险。所有不可控的事物都是危险的。

有人曾经说过,像Mr.Lo那种人,要赢得他的欢心是很难的。他太聪明,太骄傲。童年的亲情疏离,少年的孑然独立,让他在与人的相处中总是带着一种侵略性与距离感,他冷酷,多疑,狠戾,善变,习惯了掌控一切,难以取悦。

 但是现在,他近乎柔情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那原本就白皙的肤色因为失血而苍白到接近透明,双眼紧闭,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道暗影,遮住了那对雾气蒙蒙的黑色眼睛。

他穿着白色的病服,身上至少有五六道刀伤,那是为他挨的刀。

“为什么要救我?”

“我傻。”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无以伦比的温柔。

该不该相信他呢?那种危险的感觉并没有消失,但是他内心的屏障已经在冰消瓦解。

阿标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拿着一只旅行袋。“老板,这是让阿贵一起住的小子送过来的换洗衣服。”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阿标先出去。

打开包袋拉链,里面是一些简单的衣物,衣服的样式与质地都是普普通通,不好不坏。他随手拿起来一件衬衫,忍不住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衣襟上有股淡淡的香气,隐约有一丝檀香味,混合着茉莉花香,很温暖,就像他的人。

他看见病床上那人的眼皮动了动,似乎要醒来,竟有些慌乱地将衣服直接扔到了他床上。

华港生睁开眼,看了一眼床上的衬衫,又看了看他。

“过几天你要出院,我叫他们给你拿了几件换洗衣服。”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淡漠无波。

“还有,休息好,就来公司报道。”他戴上眼镜,又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不容置疑的傲慢。

走到门口,他突然回头,问道:“你用什么洗衣服?”

“啊?”华港生有点摸不着头脑,“哦,香皂,我洗完澡顺手用香皂洗的。”

香皂。他嗤笑,摇着头走了出去。“这年头怎么还有这么老土用香皂洗衣服的人。”

“Mr.Lo,我们该回病房了。”

“刚才,电梯里,除了我们还有谁?”

“一个男人,白头发,白胡子。穿黑色的衬衫与黑色长裤。”

“他在几楼下的?”

“35楼。”

“带我去35楼。现在。马上。”

一部推车从李树培大楼*的消防门出来,径直上了大楼后面停着的一部白色救护车,五个穿着绿色惩教制服的人在车前呈扇形排开,将推车上的人挡住,救护车的门关上之后,华港生从消防门走出,徐徐环视四周,突然向大楼一角疾步走去。

一个拿着相机的年轻人刚来得及将头缩回去,他已经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手去,“Excuse me?”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却透出一股威严。

年轻人急忙说道:“我是记者。”他一只手抱住相机,一只手把证件举起来。

华港生低头笑了笑,再伸出手,不知道怎么回事,相机已经到了他手中,他熟练地打开相机,检视一遍,删除了几张,然后还给那人。

那年轻人涨红了脸,“你不能干涉新自由闻……我,我要去投诉你。”

华港生淡淡道:“你并没有得到我们的采访许可,自-由亦是有限度的。”

语毕,他便转身离开。

“Mr.Lo,我们接到了35楼全楼的投诉,他们指有人在今天下午推着一个坐轮椅的病人敲开了每间病房的门。病人认为隐私权受到了侵犯,这不是我们这样的医院应该发生的事情。”

“我们就在门口问了问都没进去…..”李文正打算辩解一下,轮椅上一手扶额的Mr.Lo向他摆了摆手,轻声对护士说道:“我很抱歉。这种事不会有第二次了。”说完,他将脸深深埋入手掌之中,低下头去,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能感觉到他来过了,就在这里。”

“我不会弄错的。”

(未完待续)

***

*注1:养和医院有两幢大楼,高37层的李树培楼,高8层的李树芬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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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变乖了的Ju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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