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未满十六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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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前因与故事简介在此 【新文预告】我的弟弟未满十六岁

年下。养成。纯甜向,中二剧情,不喜勿入。

上一章  我的弟弟未满十六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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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薛定谔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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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Julian依然发出了充满仪式感的大声宣示。

然后他就开始脱衣服。

衬衫,脱掉,长裤,脱掉,鞋子,脱掉……扔进垃圾桶。

华港生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边解扣子一边把衬衫拉开,一件一件除去身上衣物——每脱一件,他心里就哆嗦一下——眼看脱剩一条底裤,总算停住。

他转身往浴室走去。

在玄关幽暗的灯光下,他年轻的身体明媚而迷人,散发出太阳般的光辉。近乎耀眼的光。

他垂下了眼睛,避免被灼伤。

 

浴室里响起水声。他站了一会,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留下。

这样潮湿的夜晚,穿堂而过的风里带着海水的微咸清凉味道。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哔~哔~哔”的声音。

他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然后…….发现来自自己腰间。

 

Julian用一条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来,赤着脚,浴袍只松松地系了带子,半敞的领口露出清晰的锁骨与前胸的部分肌肤。

华港生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移开了视线。

“可以借一下你的电话吗?”他举起手里的呼机,“我回个call。”

“请便。”

华港生拿起桌上的移动电话走到阳台上去,温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是,我刚刚看到,这么晚没吵到你吧?……嗯,你早点睡,明天见。”

Julian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眸色渐深。

 

华港生回到房间里时,看见Julian微微侧着头,一声不响地倒在沙发里,像是睡着了。

厅内没有开灯,借着屋外透进的隐约光线,他落在暗影里的轮廓有种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间的模糊。

直到走到面前时,他才发现那浓黑的睫毛下闪动着的金色微光,Julian半眯着眼,眉眼深邃,头发依然湿漉漉,发梢还有水滴落下来。

 

 “怎么不吹干头发?”

 

吹风机的风力已经调到最温和,少年的黑发浓密而柔软,在微风中如海浪般起伏,华港生的手指像一条鱼穿过那些黑色的水波,轻柔地将他蓬松的发丝一缕缕梳理。

明明是第一次做这件事情,他却自然得像是做了很多遍,对这个刚刚认识的少年,他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切与疼惜。

额前的发丝吹起又落下,像浪花扫过Julian低垂的眼睫,他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情绪。

“你今天晚上会留下来吗?”他问。

华港生手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走”和“留”在他嘴里反复咂摸。

夜已经深了,过海的轮渡早已停开,当然他立意要走,还是可以……

一道闪电代替灯光照亮了室内,Julian在这一瞬间抬起了眼,骤然闪过的白光里他琥珀色的眼睛接近透明。

“我讨厌打雷。”Julian揉着额角说,声音很轻但在吹风机并不大的嗡嗡声里依然异常清晰。

“十一岁的生日,我一个人过。那天晚上波士顿大雷雨,他们给我桌上点着白蜡烛,气氛跟祭拜死人一样。”

“到十四岁生日的时候,我已经可以请100个人参加我的生日会。收到的帖子比发出去的还多。”

“人真是势利的动物。”

他甩了甩头发,打开沙发边的地灯,暖黄色的灯光像杯倾倒的奶油一样洒满室内。

茶几上的冰桶里是早晨喝了一半的香槟,他在沙发盘起腿,非常熟练地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的腿非常长,这使得他一旦坐下,身量倒比一般人低了许多,更像个尚未发育的孩子。

华港生轻声道:“你都不到十六岁,怎么这样酒不离手。“他尽量不让自己有责备的语气。

“这是香槟,不是酒。”少年满不在乎。

“不管是什么,都有影响啊。”

“影响什么?影响发育还是影响性能力?”少年突然挑起眉毛,脸上露出戏谑的神情。

华港生有种被噎住的感觉。这样放肆,这样任性,简直是个小妖怪——明明早上看起来他还那么乖巧。

“你不能,含蓄一点吗?”

Julian不吭声,隔了一会儿,他说:“我只是想喝点东西。天这么热,夜这么长,我闷疯了。”

不,天并不算热,那只是他心里的火。如地火一样压抑在蠢蠢欲动的火山下。

 

华港生的手指在他发间穿梭时,伴随着温热的风,头皮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

他闭上眼。那笼罩着雾气的黑色眼睛,高挺的鼻梁下珊瑚色的饱满嘴唇,象牙色的皮肤。

正在抚摩过他头发的那双手。卷起的衬衫袖口下,微微凸起的腕骨,细长白皙的手指,柔软而又有力。

他睁开眼。天蓝色的警用衬衫贴在那人身上,胸口正对着他的眼睛,顺着纽扣的缝隙看下去,可以瞄到中间的沟壑。

似乎有一股电流从头顶冲进了脑子里,他的脸竟然情不自禁地红了。

 

远处大钟敲响了12点。雷声隆隆滚过天际。

“我不喜欢一个人,”他凝视着杯子轻声说。“实在……太……寂寞了。”

他倒了一杯酒递给华港生,眼中有种魔似的温柔。

“陪我喝一杯吧,哥。”

隐隐约约的危险感觉让他想要避开这个小妖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接过了酒杯。

冰桶里冰块已经融化,杯中的香槟气泡细密而绵长。

金粉色透明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流动。少年俊俏的脸在暖色灯光下像油画中的阿波罗,眼里有星星闪烁。

在他二十年的人生经验里,从未遇见过Julian这样的人。

这样的少年,应该是万千宠爱吧,他为什么寂寞?他为什么这么寂寞?

他想起似乎很久以前的事,很久很久……其实并没有多久,当他也是十五六岁的时候,他也曾经这样的孤独,一个人在楼顶天台喝着啤酒,遥想着他目光不能及的远方和他无法预测的命运。

在这样一个艳阳般的少年身上,他看到了孤独和脆弱,这似乎成为他们心灵相通的纽带。

“Julian,你是一个……极聪明的孩子。”

“即使没人爱惜你,但是你依然可以爱惜自己。”

“像你一样?母亲离家出走,父亲暴躁古怪,没有人关心你,但是依然长成资优大好青年。”少年发出一声轻笑。

“你对我的事情怎么如此清楚?”

“你猜。”

他猜不出来,但是既然整个油麻地警署都可以被他套得底裤都不剩,他那点家事好像也算不得什么机密。

“对了,今天你怎么会跟那几个飞仔打起来?”

“他们抢劫我。”Julian轻描淡写地说。

 

这件事如果让那几个飞仔回忆起来,其实是这样的:

一开始他们的确有打劫的想法,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找错了人。

……(此处发生了一场打斗,场面之暴力令人震惊,因为此文是儿童文学所以节略)

这少年好整以暇地用手帕擦着手,对着地上哼哼唧唧的人说:“去一个人报警,就说此处有人斗殴。”

“大佬,我们知错了,不……不用麻烦差人了吧?”

少年掏出钱包,“动作利索点,算劳务费。”

 

撒谎是门技术活。但Julian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香槟的确是个好东西,在那金粉色的光泽里,华港生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都变得舒缓起来。

“你刚才是在回女朋友的电话吧?”少年似乎不经意地问道。

华港生脸上泛起羞赧的颜色,“呃,算是吧……”

想了想又补充道:“暂时还不是。”

少年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暂时还不是。

既然现在不是,以后,也不可能是。

 

他用遥控器打开电视,纪录片频道正在介绍世界上著名的火山:夏威夷的基罗威亚、意大利的维苏威、智利的比亚利卡,以及印尼的喀拉喀托……

那些火山看起来都风光秀美,十分迷人,但一旦爆发,就如一条愤怒的火龙,喷发出高达数百米的高温熔岩,破坏力令人心胆俱裂。

旁白解说道:“1980年5月18日8时32分,座落在美国华盛顿州西南部的圣赫伦兹火山突然爆发,爆破力相当于在广岛投下的2万吨级原子弹的500多倍,将整座山的北部炸得粉碎。”

“熔岩流以402公里的时速向山下奔泻,漫天的灰尘和热气完全遮住了太阳……火山灰直吹至爱达荷州,令人窒息……震央远及大半个美国。”

“圣赫伦兹火山爆发之前,曾经沉睡了123年。”

Julian此刻也非常安静。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远处依然有零星灯火,这是座不夜城。

Julian合上手里的书,对着黑黢黢的夜色说:“晚安。”

然后又看了一眼沙发上睡着的男人,嘴里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晚安。”

华港生口中“暂时还不是”的“女朋友”叫夏青。

一个月前他一腔孤勇去追几个疑似劫犯而受伤,在医院里第一次见到了他想象中的“女朋友”。

他的意中人有着玫瑰色的脸颊,穿着白色的护士服,嘴唇饱满,笑容明媚,像高更画的大溪地女郎,但是一双眼睛圆圆的,充满热情。

他在感情上天生比较笨拙羞涩,既不懂得如何表白心意,也不擅长甜言蜜语,连去看她也要找各种蹩脚的借口,明明想送束花,一开口变成了顺手买的……

是以俩人之间一直没什么进展。

所以当昨天晚上阿青呼了他并答应跟他共进晚餐之后,华港生感觉,他的春天来了。

和阿青约好的地方是一间西餐厅,阿青喜欢西式做派,他也尊重女士意愿。

餐厅环境很好,灯光柔和,音乐舒缓,十分适合男女约会。

阿青离开医院,除去护士服,人也放松下来,她捧住咖啡杯,嘟着嘴向他诉苦:“护士这桩工作,辛苦不说,还不被尊重,好生气闷。”

他温和地笑着点菜,觉得有人肯同他抱怨也是一种福气。

 

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一阵凉飕飕——他像是落在某个捕猎者瞄准距离里的猎物,一支上了膛的枪正指住他,准星从眉毛的位置徐徐向下扫过全身,令他身体绷紧。

他抬起眼,就看见站在门口,长身玉立的少年。

并且,他已经开始往他的桌子走过来,他双手插在裤袋中,右边手臂上搭着一件浅色的外套,悠悠闲闲地,就这么走过来。

一直走到夏青身后,面对着他,脸上带着一个孩子气的笑。

他问:“可以坐吗?”语调和姿态都是那么谦恭,简直令人感动。

他说:“当然,请。“

少年走过桌子,在他身边坐下,看着对面有些惊讶的女孩说:“嗨!”

然后笑着对他道:“哥,你不介绍一下么?”

华港生脸上挤出笑容。“这是夏青。”“这是 Julian,他是……”

“我是他弟弟。”他相貌英俊,身姿挺拔,笑容明朗,举止大方,从头至脚,没有半点瑕疵,华港生对他无可挑剔。

夏青也并没有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弟弟有什么反感,她本就是个爽朗的女孩。

但华港生有隐约的不安,三个人之间似乎飘浮着一种谜一样的气氛。

 

餐厅小小的舞台上有人弹奏钢琴,一名女歌手开始幽幽地唱道:

Wise men say, only fools rush in

智者说,只有傻瓜才会沉溺爱情

But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但我情不自禁,与你坠入爱河

Shall I stay, would it be a sin

若这是罪,我是否该到此止步?

If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如果爱上你是我情不自禁。

Like a river flows, surely to the sea

就像河流,必定注入大海

……

For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因为我无法不让自己爱你

For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因为我无法不让自己爱你

For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因为我无法不让自己爱你

……

Julian将视线从舞台上收回,对着阿青,笑容像是四月的阳光,“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夏青充满好奇地看着他。

他举起双手,将手心朝向她,再转过来展示手背,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双十分好看的手。

然后右手手心向下,手中突然垂下一条丝巾。

在两个人的注视下,他双手相交,再分开时,左手已经拈着一支红色的玫瑰。

“送给你。”

夏青瞠目结舌地地盯住他手:“怎么做到的?”

少年浅浅地笑:“喜欢吗?”

然后他拿起座位上的外套,优雅地鞠了一躬,“不打扰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华港生松了一口气。

这少年是这样的来去匆匆,像一阵风。

但是却让华港生这顿饭吃得心神不宁,还有种莫名其妙的……遗憾。

夏青倒是胃口和心情都极好,她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落进了星星。

一枝魔术变出来的玫瑰胜过一大束鲜花的效果,华港生突然感到好不酸涩。

有些事,还真是要看天分呢。

 

走出餐厅,是一个三岔路口,他正准备问夏青要不要再去看场电影,街边一个摆花摊的东南亚女人突然扯住夏青,用生硬的广东话大声嚷嚷起来。

“我的花!给钱!那衰仔!抢了花就跑了!……给钱!”

她声音很大,呱噪得像赶了五百只鸭子,路上行人纷纷为之侧目。

“你你你……“夏青气结道,”凭什么说这花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他刚才从餐厅出来,说了声对不起,还笑!又跑了!”

夏青脸憋得通红,气冲冲地把手里的花伸出去,“呐,还你啦!”

那女人叉着腰,瞪着眼说:“花我不要了,我要钱。”

华港生急忙掏出钱包,“多少钱?我付,我付。”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红玫瑰拿在华港生手里,丢也不是藏也不是,十分尴尬。

“港生,”夏青突然说,“你弟弟,是不是讨厌我啊?”

“怎么会?”华港生连连摆手,却忘了花还在手上,有点发蔫的红玫瑰在夏青面前晃得十分刺眼。

“那他为什么这样捉弄于我?”夏青依然气愤难平。

“他……“华港生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他就是个小孩子,喜欢恶作剧,你别和他计较啦。”

他又偷偷看了一眼气鼓鼓的女孩,柔声道,“下次我,我让他给你道歉。”后面这句话他说得十分没有底气。

 

他相信夏青不是个小心眼的女孩,这件事并不会真的对她有太大影响。

但他内心那种隐约的不安却有增无减。

像是有人在他心湖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荡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渐渐漫无边际。

 

***TBC***

这首歌是猫王的《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点歌名可以听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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